馬毅穎:看了那份報告覺得很觸目驚心,還聽說去年陝西洪災最特別之處在於洪峰不是一瀉千裏的滔滔大水,而是緩緩推進的黏稠泥漿,以致災後清理與生產恢複工作都非常困難。如果拿三門峽水庫僅僅一個30萬千瓦的發電機組和庫區的一些旅遊資源與陝西的特大洪災損失兩相比較,誰重誰輕,恐怕結論是不難得出的。問題在於三門峽究竟是不是罪魁禍首?在陝西省的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提案中認為:造成渭河洪災的主要原因是渭河潼關高程居高不下,而三門峽水庫高水位運行是造成潼關高程降不下來的根本原因。同時認為,小浪底水庫的建成和使用,已經創造了三門峽水庫“退休”的條件,原有的防洪、防淩等任務小浪底完全可以承擔,這與專家考察的意見有一致之處,結論是要“廢”掉三門峽水庫,更有激進的說要炸掉。而也有少數黃河水利專家認為,潼關高程自然抬升,非渭河獨有,天氣變暖,北方來水少,河床淤積是自然現象,整條黃河及北方的全部河道河床都在抬升之中。但河南人大代表們的議案則是給了三門峽水庫極高的曆史和現實地位及意義,甚至認為廢掉三門峽將會對其44年來形成的獨特生態係統和自然環境造成無法估量的損失和重大生態災害,還將引發一係列事關全局的經濟與社會問題。

安啟元:三門峽的問題有它深層的原因,正視它的前提首先是要尊重科學。之所以說三門峽水庫高水位發電運行,成為造成潼關高程居高不下的主要原因,並不是始自今天。三門峽建庫前,潼關高程為323.4米,由於水庫初期的兩次高水位蓄水(最高蓄水位332.8米)致使潼關高程急劇抬升4.6米,嚴重威脅關中平原和西安市的安全,當時就引起國務院的高度重視。1964年周恩來總理親自主持召開的“治黃會議”和1969年召開的“四省會議”,要求在“確保西安、確保下遊”的前提下,對水庫及運行方式進行改建和調整,使得潼關高程下降了2.63米。1976年以後又出現抬升趨勢,特別是1986年以後長期高水位運行,導致高程返升到328.7米,較建庫前抬高了5.3米。從曆史變化的分析中可以看出,影響潼關高程抬升的根本原因是三門峽水庫的運行方式。另外就是三門峽庫蓄水造成河床淤積抬升,造成了黃、渭、洛三河彙流區的潼關斷麵出現了阻水性的“攔門沙壩”,致使渭河河道高差比降減小,衝刷動力減弱,過洪能力萎縮,洪水流速減緩,演進時間拉長,從而出現大量泥沙不斷沉積,潼關高程繼續抬升,幹支流相互頂托倒灌的惡性循環。還有黃、洛、渭及南山支流堤防標準低、質量差、不配套也是造成洪災的直接原因。

馬毅穎:最近一本暢銷書《往事並不如煙》中也提到一段與三門峽有關的名人往事,說到著名愛國人士黃炎培先生的兒子黃萬裏早年在美國得了許多學位後回國,當年作為清華大學的著名水利專家教授,僅僅因為對治黃與三門峽工程發表了一些科學的見解就被打成右派。書中披露:那時他就“認為黃河的特點在於泥沙,治黃關鍵在治沙,可當時蘇聯專家的方案根本不考慮排沙的事。後來三門峽用於挖沙的錢好像比發電得的錢還要多。大壩一次次改建,弄得千瘡百孔,庫區百姓上下折騰,來回搬遷,搞得苦不堪言。實踐證明,他是對的,可帽子戴了23年”。為了更客觀,我專門訪談了他的親屬,他們都是非常有名望的科學家,聽了許多幕後故事之後,更多的卻隻剩了感慨。先生已於2002年90高齡辭世,如果知道現在的結果,或許會是一種慰藉。我看到您在兩會提案中對當初建設三門峽水庫也有類似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