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舍死當年笑五侯,含花撮錦逞風流。如今聲勢歸何處?孤斜陽漫對愁。覺我輩,且休休,世事如同水上漚。應虛迷歌歸原路。打破了機關一筆勾。話說馬成龍等三個人把佟起亮圍在當中,要拿他,佟起亮跳出圈外一瞧,不是他三個人的對手,奔入人群之中,竟自逃走去了。
方才三個人要追,隻聽西邊喊嚷說:“救人哪!救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真沒有王法!眾位鄉親,你們都不管,就瞧著他把我的女兒搶了走嗎?”成龍等三個人趕到那邊一看,隻見眾人當中圍著一輛大車,搭著席棚兒,上麵坐著一個五十來歲的婦人,拍手打掌的直哭。車下站著有六十來歲一個老頭兒,口中說:“眾位,你們也不管管,就瞧著他把我的女兒搶了走啦?”成龍擠進去問道:“老頭兒,你姓什麼?所因何故這麼直嚷?”那個老頭兒說:“大爺要問,我就在那西邊王新莊住。我姓李,名成,在我們村中開了一個小小的豆腐坊。我今年五十八歲,也沒有兒子,惟有一個女兒,今年十九歲,小名叫玉姐兒,許配人家,尚未過門。今天我們夫妻帶他進廟,買些個零碎東西。方才到此,過來十數個人,楞說我車碰了他啦,兩個人過來與我打架,那幾個人把我的女兒搶了走啦,望西北邊去了。”成龍說:“內中這些個人,你認得不認得?”李成說:“我不認得,瞧著搶人的裏頭,有一個像是祁家莊的人。”山東馬說:“你把這裏彈壓地麵的官人找來,跟著他去到縣衙門去稟官,給你找人。我姓馬,我去給你找去,三更至五更,我必要給你找一個下落。明天一早,咱們在縣衙門那裏見。你自管放心吧!”成龍正與李成說話,忽聽背後有人一陣冷笑,說:“好一個三更至五更,怕不能做臉吧,別說大話!”山東馬回頭一瞧,人多,瞧不出是誰說話來。自己告訴明白李成,帶著夢太望回走。
在路上,馬成龍說:“老兄弟,咱們到了店裏,換好了衣服,去奔祁家莊,連拿佟起亮,帶找李成的女兒李玉姐。”夢太也是好打路見不平。這二人把高傑擱在店內,為是怕他粗魯惹事,打算著把這一件事辦好了,帶著高傑上蘇州,給他在張副將營內找一個事。夢太等到了東升店,又要些個酒菜,說:“高傑,你在我們這屋內住著吧,我們哥倆去找一個人去。”高傑說:“帶著我去到祁家莊,非得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兩個,不必你二人動手。”成龍說:“你先在店內等著,我們訪真了,那時再來叫你。”山東馬把大衫放在店內。
天有黃昏之時,二馬出離了店,問明了祁家莊,離此處還有八裏之遙,在西北上。二馬望前起,夢太是真快,成龍如何跟的上他。山東馬說:“老兄弟別走,等等我吧,我是跟不上你。你兩頭見太陽,能走七八百裏路;我要兩頭見太陽,還不走七八裏路嗎?人家飛簷走壁,一躥就是好幾丈高;我要望上一躥,二尺來高。我是不能跟著你跑,慢慢的走吧。”夢太說:“你又不能走,還要多管閑事。”正說著,眼前到了祁家莊。路北的大莊門,東西一帶白牆,牆外有護莊河,寬有一丈,深約八尺,裏麵水聲淙淙。二人到了牆根以下,成龍說:“兄弟你蹲下,我蹬著你肩頭上牆,到了那裏邊,你再接我進去。咱們到院內在各處暗中探訪,大概他們是與佟起亮一黨,白天在一處聽戲麼。我今天是一舉兩得。”
夢太蹲在牆根底下,他蹬著上去。牆約有七八尺高,上得上麵去,又自己望下扒,到了就地。隻見夢太早就望前走了,成龍自己走進去。二門也沒關著,聽得裏麵有人說話,說:“今天祖師爺麵帶驚慌之色,不知所因何故?”內中又有別人說:“連咱們莊主都不喜歡,今天在上房喝酒哪。搶的那個美人,在東院內折桂軒,派人先勸解他,他如要不應,先把他放在逍遙自在上”旁邊又有一人說:“別多管閑事啦,咱們喝酒,咱們鬥牌吧。”大家嘻嘻哈哈的劃起拳來了。又有幾個人唱小曲兒。
山東馬又望後走,隻見上房內明燈蠟燭,東邊有四扇綠屏門。山東馬躡足潛蹤進了東院,隻見有北房三間,東裏間窗內燈燭輝煌。外間屋內也有燈光,似亮不亮。山東馬登台階一瞧,上麵掛著一塊匾,借屋內燈光照的瞧見“折桂軒”三字,聽見屋中有幾個婦人說話。山東馬來至東窗欞以外,用舌尖舔破了窗欞紙,睜開一隻眼望裏細瞧,北邊有一張大,兩邊掛著幔帳,上麵坐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婦女,兩邊有兩個老媽兒:一個年約四十多歲,一個年約有三十有餘,俱是身穿藍布衫,青布中衣,麵皮俊俏,伶牙俐齒。那三十多歲的老媽兒笑著說:“姑娘,你在王新莊住哇?你家開豆腐坊為生,你家給你找個人家,無非是莊稼人家。你跟著我們莊主,在這裏可以成箱子穿衣裳,使奴喚婢,一呼百諾,有何不可?”那女子並不答言,隻是啼哭。那四十多歲的王媽說:“張嫂,你不必勸他啦。莊主叫咱們來勸他,是為好。”又說:“即便你不從,那時把你擱在逍遙自在上,那都是我們瞧的都不愛瞧了。”張媽又說:“王嫂,你真是一張利嘴。他年歲小不知道,咱們把他勸解過來,他也知咱們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