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雲驅風急馬蹄忙,吐氣揚眉誌激昂。
不怕青雲高萬丈,隻要黃卷兩三行。
棘閣門戶無關鎖,茅屋人家有棟梁。
明日廣寒宮裏去,桂花折得幾枝香。
馬夢太問那一位老英雄的姓名,顧煥章在樓上暗中觀瞧,甚是稱奇。回頭一瞧聖主,聖主說:“那邊莫非是顧煥章?自五虎莊分手,朕時常想念於你,今朝可巧在此相遇。”煥章隻要聽下麵那一位老英雄的姓名,見聖主一說話,慌忙跳下樓來,竟出廣慶茶園去了。下麵那位老英雄未留名姓,亦就揚長而去,聖主早就瞧見四霸天帶一夥人來,盡是不法之人,甚是有氣,竟自把戲給攪了。適才瞧見顧煥章,不覺失聲,露出本來的麵目。聖上忙傳旨意,叫伊哩布傳本地麵官:“將四霸天等拿交提督衙門,不準放一個漏網。將馬夢太、孫四也交提督衙門,隻帶四霸天。”下邊群賊一見聖駕在此,俱皆逃躥。伊哩布下樓望孫四要驢,趕緊好,請聖駕回宮。達摩肅王遂保駕出廣慶茶園,竟自去了。伊大人叫地麵官人,要拿獲四霸天等餘黨,見一個也沒有了,無奈暫將馬夢太、孫四送交提督衙門,自己也回家去了。
地麵官人雇車一輛,將馬夢太、孫四送在提督衙門。門外一下車,過來好些個人等,有認識馬夢太的,說:“老哥,這是為什麼?”馬夢太將適才之事細說一遍,跟孫四至班房門首。隻聽裏麵有一個山東人說:“我的禿子白大哥,你死的屈,來顯魂來了?”孫四進班房說:“你這小子玩笑,誰是你的禿子?”
原來馬成龍同胡忠孝、李慶龍、薛應龍四個人,頭半晌就送到衙門來了。還有興順店賊人四十七名,在別的班房收下。這屋裏頭,問明四個人的底案,一瞧胡忠孝不像有錢的,說:“姓馬的,你有朋友沒有?”成龍說:“我不認得人。”看鋪說:“我姓王,排行在五,你這個差使屬我看管,說點好的,我自有照應。照著這麼著,夥計把他拉到外頭,鎖在尿桶上去。”成龍一聞此言,說:“王頭兒,你這裏來,我看你也是個好人,我跟你有心腹話說,你給我找個人來說吧。”王頭來至成龍麵前,認著成龍是好意,方才望那裏一站,成龍掄圓了就是一掌,打倒在地。成龍說:“已就也已就了,我打死人也無數,這連你也打死了吧。”王頭說:“你饒了我吧,我不敢了!”成龍說:“你請我喝三斤酒贖罪,我饒了你;若不然,我打死你!”王頭說:“我請你喝酒。夥計,快給我拿酒去!”有一個小夥計拿錢拿瓶子竟自去了。少時回來,將酒交與馬成龍。成龍這才把王頭放了,坐在旁邊喝酒。
三斤酒喝完,喝了一個醉眼朦朧,見孫四同馬夢太進來,他一睜眼認錯了人了。孫四本是個禿子,他猛一瞧,打算是白德哪。馬夢太說:“你們兩人誰也不認識誰,俱是難友兒,何必打架!”馬夢太方才落座,孫四也就不言語。從外麵進來無數人說:“老哥,你這是奏案官司,來到我們這衙門裏啦。你要有什麼事,我給你回家送信,外頭我給你叫來一桌席壓驚。站堂的李頭送來一桌果席,要叫我給帶過來了。他為老哥的事很著急,因為他們家裏有病人,有一個把他叫了走了。戶房的杜先生、刑房的馬先生,俱有禮物。”馬夢太說:“眾位老哥們,不必分心。一來天氣熱,菜蔬一過夜就壞了。眾位哥哥兄弟,我心領了。”說著,自外邊抬進一桌菜來,放在地下,一碗一碗的擺在桌上。眾人都是這衙門裏當差的,與馬夢太是相好,大家出去照應外麵衙門之事。馬夢太說:“呦!胡爺,你們也在這裏。那麼來吧,一同喝酒。”李爺、薛爺也就過去坐下。
馬成龍在那裏說:“馬夢太,你不認得我了?”夢太說:“實在眼拙的很!咱們在哪裏見過?”成龍把方才在興順鏢店之事說了一遍,夢太才知道是在那裏見的,說:“大哥來吧,一塊兒喝盅酒吧!”成龍笑嘻嘻的過來,同眾人坐在一處,說:“大家喝吧!”本來成龍就醉了,今天見大家在一處說話,他就說:“我熟讀大清律例,來,來,你們說說都是什麼案,我一料就知道誰是什麼罪過。”
胡忠孝說:“我是投親不遇討飯,店內賊人瞧見我妹妹,硬行要搶,我跟他們打起來了。你斷我應該是什麼罪過?”成龍把頭一搖,說:“你要是遇見了恩官,望輕裏辦,你是罪之魁,惹禍之頭,辦你個秋後處決;要是望重裏辦,總得斬立決。”胡忠孝一聽,把頭一低,一陣的心酸,長歎一聲,說:“死了倒不要緊,我妹妹是個女子,家中還有六七十歲的母親,可歎!可歎!”病二郎李慶龍一聽,說:“我與我拜弟薛應龍,我二人是在先賣藝,後來佟起亮請我們去教他的兒子,我們才知道他是個天地會八卦教匪。我們本應辭他,誰知道他這一天打架,是我哥兒兩個一瞧,跟我們胡大哥,我們就動手打他店中人,幫助大哥動手。此話是實,你算我們兩人該當何罪之說?”成龍說:“你們倆是賊人的教習,論王法得剮了。”這二人一聽,也就不言語了,信以為真。馬夢太說:“朋友,我與孫四二人應該何罪?”成龍說:“你二人有驚駕之罪,奉旨交這衙門,也該按惡棍匪徒那樣辦,是斬立決,梟首示眾!”馬夢太說:“我們大家殺的殺,剮的剮,你應該問個什麼罪?”成龍一笑,說:“我殺了四十多個人也不要緊,他按重辦,是遞解還家,省我自己的盤費;要按輕辦,是皇上喜歡,就賞給一個守備。”大眾齊聲說:“你走開吧,別扯著玩了!我們都是有罪的,你倒賞個守備,這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