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村家庭另一個重大的變化是,婦女的地位顯著地提高了。我在很多家庭觀察到,女主人的權威地位是不可置疑的。雖然,在平安村的社會生活中,婦女的聲音還比較微弱,但在家庭內部,很多情況下其實已經是妻子當家了。年輕一代夫妻中妻子當家做主對於老人來說並不是一個福音。我訪問的一個老太太就對我感歎說,“我們這一輩人最倒黴,我們年輕的時候受婆婆的氣,可我們老了又受兒媳婦的氣。”應當承認,兒媳和公婆之間沒有天然的親情聯係,兒媳並沒有孝敬公婆的天然願望。兒子當家,應當更有利於對父母的贍養。在這裏養老製度和家庭內部的權力結構發生了錯位,養老的責任是從夫居的,而家庭內部權力卻逐漸在向妻子一方轉移。這就是平安村的招婿家庭較之娶妻家庭更加和睦的原因。未來,從妻居家庭的增多,應當會更有利於老人的家庭贍養。這和費孝通的看法相同:“以女婿代替了媳婦這個角色,家庭內部矛盾看來是可以比較少些。”(費孝通,1983:14)

我認為,本書研究所提出的一些社會問題,囿於農村本身是不可能得到解決的。隻要村莊還是一個封閉的群體,村籍問題就永遠存在。隻要村籍仍然存在,從夫居就是唯一的選擇,因為兩可居必然導致富裕村莊的無限製膨脹,最終超過村社的承受極限。宅基地的非商品化使得人口的流動受到嚴格限製。沒有人口和生產生活資料的自由流動,女兒就無法在娘家繼承到房產。如果老年人沒有擁有宅基地的權力,他們就必須在兒子們分家的時候把自己一生勞作的成果提前傳遞給兒子,而自己在後半生輪流寄居於各個兒子之家。在無償配給的宅基地製度下,分家後的父母擁有宅基地將使得村莊的宅基地無限地擴大,這和中國土地資源緊缺的現實相矛盾。因為如果年老的父母擁有獨立的宅基地使用權,他們去世後宅基地的處理就非常棘手。他們的兒子們擁有父母遺產的繼承權,因此這房子底下的宅基地就無法收回。這樣看來,“家係主義”的宅基地分配製度在目前還是最有智慧的分配方法,因為這不會造成宅基地麵積的無限製擴張。隻是老人的利益成為了這一製度的犧牲品。

我們需要為本書所提出的問題尋找解決的方案,希望書能夠為致力於解決這些問題的人們提供一些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