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滿眼都是蔥鬱的綠和點綴其間的繽紛,然而這一切在12歲的華月眼裏與蕭瑟的秋冬別無二致。躺在綠茵草地上,斜倚著大槐樹,看著天上75度斜角的太陽,有點刺眼。想起尚在昏迷中的爺爺,隱隱心疼。他,後悔了吧!跟自己鬥了二十年的父親終於去了另一個世界,還有母親,就在那一場意外中。接到消息的爺爺瞬間老了十歲,睜著雙眼說不出話來,淚流滿麵還不自知。
其實爺爺一直關心著父親,愛著父親,隻是他不會表達而已。冷靜自持的華月在一旁看得很清楚,父子倆都是一個德行,脾氣倔得像牛,暴躁的像獅子。父母死了,華月心裏並不是那麼傷心,畢竟他們是一起離去的,他們是那麼相愛,一定不再以是活著還是死了,隻在乎是不是在對方身邊。
華月很佩服他的母親,她就像隻狐狸,溫柔且狡猾,用這兩樣武器,她牢牢地抓住了父親。
“哎喲!痛!”兩顆腦袋撞在了一起,華月緊緊抱住了這個投懷送抱的小家夥,雖然年紀小了點,但軟軟的身子和淡淡的奶香還是吸引了他。誰知這個小家夥隻是掙紮著,扭頭看著空中那個粉色的氣球,“呀,我的氣球……飛了,好可惜哦!”待她轉過臉來,華月才看清楚這是怎樣精致的一張臉,粉嘟嘟的臉上嵌著兩顆黑而清澈的眸子,小巧的鼻尖上微微滲出細汗,微皺的眉頭顯然剛才撞得不輕。華月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她的表情真豐富。
好一會兒,小東西才恢複過來,用小鹿般的無辜的眼神看著華月,瞬間又轉成驚豔的目光,“大哥哥,你好漂亮!”冷紅豆怔怔地看著他的雙眼,仿佛要把它印在心底。
“你也很可愛,不過如果你用英俊瀟灑來形容,我會更高興的。”華月暗自歎了一口氣,那隻狐狸有的可不隻是溫柔與狡猾,還有美貌,自己理所當然承襲了那張招蜂引蝶的臉。
“噢,大哥哥是既漂亮又英俊!”冷紅豆在他懷裏動了動,調整好姿勢,很安心地偎在了他懷裏,絲毫不在意他隻是個陌生人。
“娃娃,你叫什麼名字?”這是隻無害的幼狐,真是可愛得不得了。不過應該教教她獵人是很危險的。
“娃娃啊!大哥哥不是知道嗎,還問?”冷紅豆疑惑不解,隨即又解釋道,“嗯,我的小名是娃娃啦,家裏隻有爺爺叫我‘紅豆’,因為名字是他取的。冷紅豆,很難聽是不是?”軟軟的童音裏有一股甜甜的味道,看著她一翕一合的唇,不知道嚐起來是什麼味兒。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華月喃喃,“……最相思啊,還不知相思是何滋味。”
念者無心,聽者有意。短短幾十秒,小紅豆的腦筋已經轉了幾個彎了。好像是詩耶,裏麵還有我的名字。“相思”是什麼?不過很好聽,而且……大哥哥也很喜歡,冷紅豆,真難聽,冷相思可比它好聽多了。哈,我要改名,我要改名。“大哥哥,我改名字好不好,就叫冷相思。”小家夥很興奮,拉扯著華月的衣袖。華月一愣,突然笑了,“好聽!”
過度興奮的紅豆,不,現在應該是冷相思了,好不容易從小包包裏找出一張印著百合花還帶著淡淡幽香的紙和畫筆,遞給華月,用乞求的眼神看著華月,華月接過紙筆,在上麵寫上“冷相思”,旋即想了想,把那首詩也寫了上去,飄逸的字跡一如他給人的感覺。
“大哥哥,你的名字呢?”顯然相思還不滿意,“這邊,一起好不好?”相思指著自給兒名字的旁邊。
華月如她所願,簽上自己的大名。
整個下午,華月就在樹下教冷相思那首詩,他讀一句,相思就用軟軟的童音念一句,別有一番韻味。
欲墜的夕陽告訴人們該歸家了,臨別前,華月又取過那張紙上,刷刷寫上“十年,等我”。給了相思一個離別吻,“等我,你是我的。”雖然冷相思還懵懂無知,那透著霸道的口吻卻讓她深深地記住了這句話,並且記了一輩子。
一個月後,華爺爺的病情有所穩定,舉家移居美國。
而冷家當晚也上演了一場祖孫鬥,冷紅豆一本正經地吟誦著王維的《紅豆》,讓冷老爺子不得不答應她改名。自此冷家少了位“豆豆小妞”,多了位“相思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