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尖一轉,墨染河山,清水河橋畔,一名布衣書生筆走龍蛇,洋洋灑灑寫下幾個大字,落款正是北宋宣和年間,引得三兩行人駐足觀望。
“書生,這副字可賣?”
書生微微頷首。
“要得幾錢?
“三錢銀子便可。”
“太貴,依我看這字雖說蒼勁有力,卻少了些豁達曠意,多了分晦澀頹靡,三文錢,若你答應,這便成交。”
書生眉頭微皺,欲言又止,行人見他這副模樣,心中竊喜,裝作要走,果真被書生攔下。
“三文就三文,您收好。”
掂量著手中的三文錢,書生分開兩文用作添置筆墨,另外一文買了一個饃,整理好衣衫,便順著泥濘小路回家。
書生的家在遠離集市的山上,一路上林蔭遮蔽,鳥雀呼晴,雖說路途遙遠,卻也別有一番雅致。
屋子不大,卻打理得井井有條,書生推開門,迎麵而來一個總角少年。
“爹爹,你可算回來了,孩兒這肚皮可都餓癟啦!”
書生微笑著摸了摸少年的頭,從懷中掏出溫熱的饃遞給少年。
饃還暖著,發出淡淡清香,少年早已餓得頭暈眼花,拿起就啃,不消片刻便囫圇下肚。
“今日書讀得怎麼樣?”
少年得意道。
“自然是讀得好。”
“哦?那爹爹考你一二,如何?”
少年嘟著嘴。
“爹爹盡管放馬過來便是!”
“好!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少年一雙大眼睛機靈一轉,從容背來。
“知止而後能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始終,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書生點頭微笑,又道。
“唯天下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
少年思索片刻,答道。
“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讚天地之化育,可以。。。可以。。。”
書生拿起書卷在少年頭上輕輕一拍,有些嗔怒道。
“可以讚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
少年趕緊應道。
“對!對可以讚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我正要說,卻被爹爹搶先了。”
書生無奈地搖了搖頭,又道。
“孔子曰: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
“水火!水火。。。”
書生見少年結結巴巴,想是半晌功夫又是貪玩了事,便從桌下掏出戒尺,道。
“把手伸出來!”
少年嚇得拔腿就跑,卻被書生抓個正著,正要打時卻聽少年叫道。
“爹爹,我不要讀書了!讀書沒用!”
書生一愣,提著少年質問道。
“為何不讀書,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讀書教你做人,你為何屢教不改!”
書生氣不打一處來,拿起戒尺對著少年屁股啪啪就是兩下。
少年又驚又怒,被父親抓著依舊拚命掙紮。
“我才不要讀書,讀了那麼多書到頭來還不是要像爹一樣清貧,每日起早貪黑掙得幾文錢財度日,被人嘲笑,受人冷眼!我要吃肉!我不要吃饃!村裏孩子都說爹考了半生功名,雖落個秀才名頭,活得連狗都不如!”
‘啪’地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少年臉上,書生從沒有過像今天這樣氣憤過。
少年被這麼一打,眼眶頓時紅了,帶著哭腔喊道。
“我要學武功!我不要讀書了!”
少年一使勁,掙脫父親的手,捂著臉衝出門外。
“越兒!”
書生向著門外呐喊,少年摔門而出,頭也不回。
“哎,這孩子,怕是又去後山見他娘了。”
少年一路跑到後山,在半人高的草地裏,孤零零地落著一座墳,他氣憤地撥開草木,卻被草邊劃破了手臂。
一陣疼痛襲來,少年隻覺自己受了莫大委屈,再也抑製不住,噗通一聲跪倒在母親墳前。
“娘!越兒。。越兒今日又被欺負了,他們都說爹沒用,是個窩囊廢,我氣不過就打了員外家的兒子,我。。我還沒敢告訴爹,估計這會兒他們要找上門來了。”
“娘!你說我該怎麼辦,爹爹總說讀書能改變人生,可我不喜讀書,我根本就不是讀書的料,讀書無非是考個功名,落得一個好生計,我想學武,一樣可以出人頭地!”
正當少年哭訴,山下卻響起咣咣的砸門聲。
“明青山,給我滾出來!”
被喚作明青山的便是書生,今年三十又三,寒窗苦讀數十載,考得一介秀才衣,妻子早亡,膝下一子,取名明越,年方十二。明青山一貧如洗,以賣字畫為生,日子清苦,從不與人為惡,聽得叫門聲,頓時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