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橋鎮兩年前辦起的這所初級中學,整天遭到李玉老師的攻擊。他說石橋這個三等小鎮辦中學是“煞有介事”,是“硬充大鳥”,是“沒有金鋼鑽,偏攬瓷器活”……等等等等。看那勁頭,是恨不能長出一根泰山那麼粗的指頭,一家夥把石橋中學抹平。
暑假後開學的頭天上午,第三節他沒有課,就又在辦公室開始攻擊了:“媽的,一二十個老師在一處辦公,滿屋裏擠得像煮餃子,這是幼兒園大班?我真想拍一張照寄給聯合國教科文組織。”
政治教師大老郝在一旁搭腔了:“我說小李子,咱們別站在個人角度大放厥詞好不好?你詆毀石橋中學,無非是因為有了它,你就沒能留縣城罷了。”
這話倒是真的。前年李玉從師專畢業,跑關係跑得腿都差點兒瘸了,好容易定下留縣城二中,可偏偏石橋鎮辦起中學,董鎮長親自到縣教育局要畢業生。教育局一扒拉名單,發現李玉籍貫是石橋鄉,於是就把他發配到這兒來了。他常常說:要是留城的話,現在早挎著女朋友把縣城馬路蹭低半尺了,分到這裏倒好,整整兩年了還是光棍兒一條。
李玉說:“我這話是有點兒個人角度。可是,石橋鎮也的確沒有辦中學的條件。你看,房屋缺一半,教師不夠用,資金更是緊張,哪像個辦學的樣子。”
大老郝說:“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也要上。不辦這中學的話,我這堂堂的中學二級教師,難道回本村小學教aoe123?”
“去縣辦中學唄。”
“拉雞巴倒吧。我好容易從外地調回本鄉,再到外邊走,我那九畝地誰伺候?”
李玉高聲笑著說:“你看你看,還不站在個人角度講話呢!”
正說著,南麵窗戶下忽然“啪”地一聲響。二人回頭一看,是音樂老師聶聶拍案而起。聶聶怒發衝冠道:“嘁嘁喳喳嘁嘁喳喳,你們幹脆把我殺了吧!”
李玉不滿地說:“怎麼啦怎麼啦?”
聶聶吼叫著:“你也是中文係畢業的,難道就不懂得靈感的易逝性?”
大老郝笑著走過去說:“大音樂家,又製造了什麼名曲呀?”他抓過聶聶麵前那張紙,輕而易舉地就唱起來:“掃啦掃啦搗啦搗……”
大老郝不識譜,純屬搗蛋。聶聶見他如此褻瀆自己的心血,氣惱至極,抓住大老郝衣領就要打架。
大老郝說:“看你能的,八百斤的手推車咱都玩得飛轉,就怕你這幾根小骨頭?”說著把聶聶一推老遠。
窗邊有校長的五歲兒子小飛子,他一直在端著架望遠鏡瞧學校南邊的小山,這時卻被聶聶一下子撞倒在地。他爬起身拿望遠鏡一瞄,就大聲哭喊起來:“壞!你們壞!兔子找不見了,找不見了……”
大老郝忙問:“什麼兔子?”
“南山上的,南山上的。”
大老郝說:“不見就不見吧,來,咱們去看操場上跳遠的。”說著,他衝聶聶做一個戲弄的鬼臉,隨後領小飛子去了後窗。
大老郝隻朝外邊看了一眼,就把大腿一拍:“壞啦,那裏打起來啦!”聽他這樣說,屋裏五六個教師便一齊去瞧。
辦公室後麵是操場。這一節是樊家興老師帶初三(二)班上體育課。剛才他還龍騰虎躍地做跳遠示範動作,這會兒卻讓一個姑娘又撕又扯的。李玉眼睛近視看不清,就說這是哪個女生狗膽包天?大老郝說不是女生好像是他對象,咱們快去拉架吧。於是大家就呼啦啦跑出了辦公室。
來到操場,就看清楚了。那姑娘渾身胖胖的,長著個大紅臉,果真是樊家興的對象。她正一邊撕扯樊家興一邊罵:“你個賊仔,你個驢×操的!你要蹬俺,四年前怎不放個屁?你蹬吧你蹬吧,你今天蹬了,俺明天就拿刀穿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