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身邊的雅座上，一身桃粉色宮裝的女子神色淡淡，嫻靜婉約，眉眼之間與若素有三分相似，別致的梅花妝，襯著她的皮膚白裏透紅，粉嫩無比。綢緞般的烏發挽成一個美人髻，一縷青絲自肩旁滑落，更添幾分柔美之感。
這應該就是若素朝思慕想的姐姐，玉昭儀。
“皇後娘娘身邊的那位，可是玉昭儀？”我微微側身，打開手中的檀香扇，掩唇問道。
“正是長姐。”若素抿唇笑了，眼中是無法掩蓋的暖意。“旁邊那位是溫婕妤，她與姐姐結伴而來，也是剛到。”
我順著若素的目光望去，隻見那女子一襲碧色長裙罩身，華貴的羅裙上用金線繡著精美的花紋，一條黃金雕花翡翠鏈垂在額間，散出淡淡光芒，比起若素的姐姐，這位溫婕妤的一顰一笑倒顯得嬌媚無骨入豔三分。
半晌，宮樂暫停。
鳳鸞的薄紗後麵響起皇後柔婉的聲音。
“今日太後壽辰，實乃大喜之日，本宮有幸與各位同樂，來人，賜酒下去。”她起身，接過侍女呈過來的酒盞緩緩舉起。
“願，太後娘娘，鳳體康健，萬壽無疆…”
眾人亦起身，舉杯同呼，一飲而盡。
“聽聞玉昭儀家中有一位幼妹，容貌出眾，能歌善舞，不知今日可來了？”碧衣女子手握絹帕，輕拭唇角，聲音甜美動人。雖是提問眾人，一雙波光流轉的杏眸卻定定的望著離自己不遠的玉昭儀。
這哪裏是真正的誇讚，不過是婕妤娘娘的挑釁罷了，這一點，在場人心照不喧，若素又豈會不知道，但除了接應，她別無選擇。
“民女安若素，見過婕妤娘娘，娘娘萬福。”若素離開自己的位置，上前行禮。
“嗬嗬，果然不凡…”溫婕妤抬了抬手，示意她免禮，靈動的眸子裏笑意盈盈，似乎毫無惡意。
轉而，她又望向鳳鸞中的皇後。
“娘娘，今日是太後壽辰，在坐的小姐們大多都是前朝大人們的愛女，俗語雲，虎父無犬女，想必她們也是各個非同凡響的，嬪妾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娘娘恩準。”
“哦？婕妤請講。”
“不如就請這位若素姑娘，一展才華，就算是為太後祝壽吧，娘娘意下如何？”
我與婉修對視一眼，眉間微皺，心中默默道，溫婕妤這個要求提的頗為刁鑽。若素一旦接下，那麼演好了自然是應了‘虎父無犬女’這句話，若是演不好…不僅玉昭儀臉上無光，連帶著安大人也會顏麵掃地。再勝者，此事一出，隻怕別有用心之人，會說出她對太後不敬這樣的話。那後果，不堪設想…
“皇後娘娘，家妹年紀尚小，無才無德，實在登不了大雅之堂…”
“玉昭儀過謙了吧，誰不知道，安大人教女有方，生的一雙女兒不僅容貌嬌好，琴棋書畫也是樣樣精通，怎麼？今日讓令妹獻藝竟讓昭儀娘娘為難了？”溫婕妤打斷玉昭儀的話，臉上的笑容愈加豔麗，如同一株開在荊棘深處的紅嬰粟。
玉昭儀並不是一個能言善辯的女子，聽了這句話，自己也不好多說什麼，隻得望向皇後。
皇後顯然有意幫她，馬上便岔開了話題：“太後娘娘從來不喜歡強人所難，獻藝不獻藝的，本宮還得問問安小姐的意思…”很明顯，這是皇後給出的一個台階，倘若若素不願，那麼此時，便是個絕佳的機會。
“回皇後娘娘，能為太後獻藝是民女的福氣，今日既是太後壽辰，哪有掃了大家興致的道理，倘若各位不嫌棄，若素也願意獻醜。”
若素果然是個聰慧的女子，這一番話說得不僅大氣，而且無錯可挑。
皇後頷首，示意宮女帶她下去準備。
不一會兒，幾個小宮娥抬了一張桌子上來，上麵擺好了筆墨紙硯。若素走上前，雙手執個一筆，左右開弓，玉腕輕移間，揮毫潑墨，筆走龍蛇，一首《祝壽詞》躍然紙上，引得場下一片嘩然。
金沙峭岸一株鬆，幹勁枝遒塑祖龍。
桃李盛時甘寂寞，雪霜多後競青蔥。
根深更愛陽春雨，葉茂猶憐翠穀風。
師表才情堪敬仰，古稀不愧煥神容。
“好！”皇後擊掌三聲，平靜的麵容隱出幾分笑容。“安小姐不愧出身名門，這筆法瞧上去鸞翔鳳翥，美女簪花，真是絕妙的緊。”
“娘娘過獎。”若素放下筆，微微福身。
雅座上的玉昭儀看著幼妹，投來讚許的目光，而溫婕妤的笑容依舊美豔，仿佛剛才的發難完全不存在一般。
“這個溫婕妤，不是一般人啊…”婉修低聲歎道，她的語調淡淡的，聽不出是稱讚還是諷刺，我雖然未語，卻十分讚同。
宮樂又起，又是一番歌舞歡盛，平靜如初。
在這個地方，人人臉上都掛著笑容，可真正發自內心的卻沒有幾個，如花美眷，嬌豔動人。華麗的衣著，傾城的容貌，不過是以張張遮掩醜惡的麵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