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3)

後來的那個夏天,鳳凰花如往年般張狂,似冷冷的火焰在半空中燃燒。

樓傾晴仍是一身輕便的衣著,經過看不見一朵花的紫葳樹下,對校園做最後一次巡禮,走的是他們曾經一起過的路線。

聽說楚沉瑜經過半年的複健,臉上的傷口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疤,並不影響她的美貌。

聽說她正在等未婚夫回來,就陪他到德國留學。

聽說……聽說……

她聽說的事情有那麼,卻再也沒聽他親口對她說上一句話。

她慢慢走著,頭頂上小實孔雀豆的羽狀複葉隨風擺事實動,陽光織成的縷縷金絲跟著晃蕩不定。

她從口袋中拿出兩顆去年在樹下無意中拾獲的種子放在掌中輕撫,鮮紅的色澤映著她白皙的手心,霎是美麗。

“……你這個小貪吃鬼,可別把它煮成紅豆湯吃了……”他曾經開玩笑地說過。

會中毒的,種子毒性最強,誤食後會引起劇烈的腹痛、嘔吐、脈搏減弱、呼吸困難……

他說得太遲了。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思,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遊子何之?

恍恍惚惚走出校園,沒有回頭多看一眼,她疲倦地爬上樓梯。出於習慣,也是怕在電梯中遇到人,手中除了一個圓筒裝了畢業證書之外,沒有禮物,也沒有花。

她和學弟妹們都不熟,當然不會有人送花給她,回想起來,她實在是個很失職的學姐。

剛剛想到的那個人就坐在最後一段樓梯的第二階,若是每次想到他,他都會出現,恐怕他是什麼地方都去不了了……

“學長。”她冷淡地和他打招呼,一邊在口袋中找鑰匙。

“我來看看我們的樹長得好不好。”他也同樣冷淡地回答。

已經沒有我們的樹了,她在心裏說道:“長到兩尺高了,我發現一個盆子種三棵樹太擠了,打算把它們分成兩盆,交纏的那兩樹已經分不開了,單獨的那棵我要把它挖出來種一盆。”

“不會傷到根嗎?”

“小心一點就不會。”她肯定地回答,“當初就不應該把它們種在一起的……”

“喔。”

隻是當初的一個錯誤決定,似乎再也沒別的好說了。

“學長還有別的事嗎?”她有逐客之意。

“我已經申請到德國的一所大學,過兩個月就出發,楚沉瑜也一起去,她要去找醫生,看看有沒有辦法完全把臉上的疤去掉。”他比任何人都衷心希望她能如願。她的傷痕是一道枷鎖,鎖住他的自由。事實上他留的動機十分可議,隻有這個理由才能名正言順地拖延兩個人的婚事。

“那祝你們一路順風。”她冷靜地說道,十分佩服自己的勇氣。

“謝謝。”他也客氣地回答,其實心裏想說的比這多的多。他想告訴他和楚沉瑜的婚事最快也要等到他拿到學位,這中間說不定會出現一個更讓楚沉瑜合意的白馬王子。

不過,說不定他的期望並一定能成真,接下來,兩人似乎又沒話說了。

他又想到一件事可以再讓他多呆上兩分鍾。“我是來看盆栽的。”他提醒道。

“還是放在陽台。”她伸手把窗簾拉開,陽光頓時侵入屋子中,映照兩人有些蒼白的麵容。

顧理諾走到她身邊。“牽牛花開的很好。”

“可惜很容易凋謝。”

“所以它們才得了那麼美麗的名字,叫朝顏啊。”

並不見得是那些花兒的願意的吧,就為了一個美麗的名字。

“快中午了,一起去吃飯吧。”也算是為他送行,此刻她十分慶幸她來不及回答他的話,所以他們還可以維持單純的學長學妹關係。

“你搶了我的台詞。”他狀似抱怨,或許他再也沒機會說這句話了。

“你就要出國了,當然是我請客,客人想去哪裏吃飯?”她像個沒事人似的說著他的遠行,仿佛這隻是家常便飯,心中暗暗期盼著他莫再提起那天的事。她想聽的話,他沒有權利說了,他可以說的,她不想聽。

她唇邊平靜的微笑像一根利刺,刺痛了他。那天之後有無數次他惋惜沒能聽到她的答案,也許他的答案並不是他想聽的。

誰都沒有心情去找一家特別的餐廳,見到路邊一一家小飯館,見沒什麼人就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