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悠悠電波情(2 / 3)

小小收音機如同知己,與我隨身相伴,自從與它結緣,我的人生充實快樂了許多。後來,我隨堂哥來到深圳西麗福光村打工,那時我僅有張臨時身份證,懵懵懂懂地來到繁華的深圳,沒文憑和技術,尋工甚是艱難,幸而還有各位族兄和老鄉的關照。起初奔波輾轉,無奈之下委身於一家做手機模型的“垃圾廠”(年底該廠已倒閉)。這廠工資低得離譜,加班費更是少得可憐,那個無德無良的山東女老板拚命地壓榨打工兄妹們的血汗,每每加班至深夜。工業區街邊一家低矮髒濕的快餐店,便附定為員工就餐點。粗陋的飯食,公用的碗盆,想起便令人畏懼。幸好廠裏全是輕巧的手工活,隻是加班時間太長。車間有“絲印”部,空氣中時時彌漫著一股濃鬱的化學毒氣。

來西麗福光村時已是深秋。疲憊地躺在集體宿舍鐵床上,欣慰的是還有家裏帶來的那台收音機相伴。不加班時,便和工友去逛夜市,從夜市上買些便宜的往期《江門文藝》和《故事會》等回來看。有時邊看邊思忖,要是哪天我也能寫出這樣的文章該多好啊。入冬的雨夜,淒清幹冷,我們常坐超市的免費接送車去鄰村塘朗“美康”超市看書。超市二樓有一角書檔,裏麵有些勵誌和文學方麵的書籍,令人神往。

夜間外出,十點前,我總是會按時趕回宿舍,收聽中央人民廣播電台《青青草有約》,想起當時的寒酸窘境,心底不免淒涼酸楚。當主持人小草那清婉幽潤的聲音準時響起,心底便泛起融融暖意,在憂傷的背景音樂裏,她朗誦著全國聽眾的來信。印象最深的是有位聽眾講述白血病女友的故事,令人動容:“那天我們抱著痛哭了一下午,親人也在門外陪著落淚,我寸步不離,日夜守侯在她身旁。她為不讓我看到她痛苦離去時的模樣,善意支開我去買花,回來時她已離去,病房傳來她父母驚天動地的慟哭。我悲痛欲絕,腦子一片空白,仿佛天塌下來一般……三年了,每天都會思念她,那揮之不去的身影,總在我心間縈繞。回頭走過的風風雨雨,生命這麼容易被帶走,那它帶給我們的又是什麼?她雖然沒來得及披上婚紗,但卻永遠是我的妻子……終於明白,失去的永遠是最珍貴的。”

有位從農村來深圳打工的女孩,在異鄉舉目無親,抵達深圳時已是淩晨兩點,下著大雨。20歲的她惶然站在異鄉,終於撥通了同學的電話,同學直到早上才不情願地趕來接她。女孩淒惶地縮在車站裏,度過了有生以來最孤寂無助的雨夜……

有位聽友來信講述感人至深的親情故事:“父親對我的愛不勝枚舉,他出生在鬧饑荒年代,經曆過文革,飽經滄桑勞苦一生。他每天挑著一百多斤物擔走好長好遠的崎嶇山路,靠著挑擔來養家糊口。他總是起早摸黑,每天總有幹不完的活。他是在苦水中泡大,靠吸米湯撿回一條命。父親不求回報,把愛濟於我們,來不及享福就這樣匆匆地走了。父親那如風飄忽的身影時常出現在我夢裏,與我遙遙相對,恍惚中,我依稀看見父親在烈日與暴雨中披著蓑衣在田間看禾水,仿佛仍活在人世……”

有位年輕不幸的癌症患者,他對父母隱瞞病情,在異鄉獨自承受病痛:“麵對與親人的生離死別,陰陽兩隔,即便是智慧和達觀的聖賢,也無法做到鎮定自如,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中,內心波濤洶湧。在別人麵前風平浪靜,即使是流血不流淚的男兒,也禁不住向隅而泣,號啕大哭。生命原本是脆弱的,所以我們要堅強地活著。生命之燈隻有自己才能點亮,我所剩的時間不多,應該快樂地活著,快快樂樂便是我生命的全部意義……”

有位大學生,從小失去父母,靠四個姐姐養大成人。大三那年因“網戀”而去搶劫失手殺人——聽到弟弟判死刑的消息,大姐當場昏倒。這些年,她為弟弟付出太多太多的心血,她不僅因此耽誤了自己婚事,而且剛到40出頭就疾病纏身,這個曾讓她為之操勞一生的弟弟就這樣斷送了一生……

三房一廳的大宿舍,光廳裏便住有四五人。那年冬天很冷,我僅有一床很薄的踏花被,經常穿著笨重的毛衣入睡,抵禦寒冷。唯感幸福的是,我總能準時守侯《青青草有約》。一下班,顧不上疲憊,先倒在鐵床上,擰開收音機再說。那是異鄉孤寂寒冷中最溫馨美好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