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卵雞卵,要割雞卵……”兒時的鄉村,耳畔時常飄蕩著這兩句悠揚的笛韻,這是割雞人用短笛奏出來的音律。依稀記得小笛僅有四五個孔,邊吹邊掀覆手指,簡單易學,許多人家便從圩上買回這種短笛,供孩子們吹玩。
兒時,不知這吹笛人是來村裏做什麼?有人說是割雞卵的,有的大人竟唬孩子說:“誰要是不聽話,叫那人把他的卵子給割了。”砍柴回家的途中,驀然聽到此笛聲,心裏不由湧起一絲莫名的惶恐,於是怯步不前,裝著放下柴禾,貓在拐彎處歇肩,估摸著笛聲走遠,方才重新上路。
為使公雞長大能賣上個好價錢,避免公雞縱欲傷身,除供啼鳴和留種的幾隻公雞外,其它公雞一律施以閹割。閹割後的公雞,已根絕了它那旺盛泛濫的情欲,方能靜下心來安心長肉。
將待閹的公雞一隻隻擒來,轉送到師傅手中。他坐在圍屋簷廊下,腳下放著一盆清水,束著一塊膠圍布,胸前用繩子垂掛著巧致的鉗子、割刀、鋼匙、鋼絲等器械。他技藝嫻熟,將雞翅膀反剪在後背上,左手扯落公雞腹側的一撮毛羽,然後用鋒利的小刀輕輕劃開一道小口,將精致的小彈弓卡在劃開的裂口處,抻開。霎時,雞腹呈現一個口字大的小洞,他用發絲般纖細的鋼絲探入雞腹,兩手逆向對拉,輕而易舉地將公雞的兩個睾丸摘除。他用精巧的不鏽鋼匙探入腹中,將雞睾丸輕舀出來,棄入了盆水中。大人小孩爭相觀望。
割完後,他鬆開雞腹腔上撐著的弓架,用舀雞睾丸的小鐵勺舀點盆裏的清水,送到雞的嘴裏。每割完一戶人的雞,主人便伸手將盆中自家的雞睾丸撈走。蒸飯時支放在飯甑下蒸熟,給大人小孩品嚐。雞睾丸腥香鮮韌,略帶腥臊。
與割雞相比,割豬就遠遠沒有割雞那般信手拈來了。豬仔大於雞數十倍的體重,且性情暴烈,極難降服。大人們七手八腳費盡力氣方將嚎啕連天的豬仔擒獲,轉交到獸醫麵前,獸醫一隻腳死死踩住豬的腦袋,貼地摁緊,眾人牢牢按住不斷蹬扯的後腿,獸醫麵前放著一盆清水,他用鋒利小刀在豬腹側劃開一道口子,他伸出兩根指頭,勾出一坨青蠕回還的小腸,然後擇位進行結紮。獸醫手腳幹脆利落,非常嫻熟,不消半個鍾,便將一頭豬崽結紮完。
一群群孩童趨前又趨前,爭相觀望結豬的喧鬧,驚奇地探看獸醫為豬做手術時的情景。
獸醫將露在體外的豬腸順暢的塞回豬肚裏,往傷口處抹塗些清水,再輕輕地撫摩幾圈,眾人紛紛鬆開漸趨麻木的手腳。霎時,豬仔終於逃離“魔爪”,驚惶逃竄。走出老遠,仍心有餘悸地惶然回望,似乎仍不敢相信剛才的噩夢是真的……它們忍著劇痛,躲到柴垛或欄舍等僻靜處,舔舐著不斷發疼的傷口,警惕地躲避著可怕的人類,保持著一定距離。剛割過的豬仔不能睡躺,以防它腹中腸子打結,得讓它站著或走著。大人於是派小孩守跟在豬仔附近,在兩個小時內阻止它睡躺。
一年四季,故鄉的上空都會飄蕩起獸醫來村裏割雞時的清悠笛音,割豬時那一浪高過一浪直衝雲宵的痛嚎,給寂寥的山野帶來陣陣生命的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