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中學往事(2 / 3)

他向派出所招供了不少劣行:偷過寢室同學箱裏的米和錢,偷過單車,偷過店裏的剪刀、老虎鉗和食品等。

不久,那名同學被勸教了一番後,放回學校。那天書聲朗朗,猛聽窗外傳來陣陣驚呼。那名同學躲在男廁所畏罪自殺,被上廁所的老師發現,嚇得他目瞪口呆……該同學已口吐白沫,匐在髒兮的地上痛苦地抽搐著。老師立馬將他抱起,衝向對街的衛生站,另兩名老師聞訊趕來相助。

此後好久,同學們夜裏都不敢獨自去廁所。他一連吞了幾包老鼠藥。到醫院時已氣若遊絲,奄奄一息,經全力搶救仍不幸身亡。年僅十四歲便夭折,少不知事,令人遺憾。

午夜,教學樓上傳來激烈的爭吵,該同學的家屬趕來與學校理論,尖厲的吵聲撕破了鄉村靜謐的夜幕……

白霜鋪地,刺骨幹冷。環境惡劣艱苦,許多學生熬不過淒冷蕭索的寒冬,紛紛輟學。天蒙蒙光,電鈴鳴響,同學們踩著淒冷的霜凍,螞蟻般湧往校外河壩上洗漱。刺骨的河水,勁厲的朔風,冷得牙齒咯咯打戰,毛巾都不敢往臉上蹭,有些同學索性用幹毛巾象征性地往臉上抹兩把。

課間,同學們鬧哄哄地蜂擁著擠往教室的牆角,眾人團團著力地相互擠挨,叫鬧著驅逐嚴寒。

初二那年,有位英語老師擅自規定:考試分數若在六十分以下者,按一分罰一角錢。有兩次我考了五十來分,一周五角錢生活費便被可憐地擄走。分數低的同學更是叫苦連天,哭笑不得。罰了數次之後,這項規定便沒了動靜。

那時我們正值長身體,時常每餐僅用白開水淘飯吃,腹中沒有油水,早晚自習時,肚裏總是癆癆哇哇,暗暗地餓得慌。

逢音樂課,語文老師溫季妮便教同學們唱歌。季妮老師來自縣城,正值青春年華,一頭披肩的烏發,著裝略顯洋氣。她性格溫柔,極少責罵學生,大家都愛上她的課。她提著錄音機來到教室,反複播放好聽的流行歌曲,讓同學們學唱。季妮老師嗓音清亮,唱歌時深情柔美。播過幾遍,她便帶我們清唱:“你的柔情我永遠不懂,霧中的夢想不是歸宿……”她教我們唱《我不想說》、《戀曲1990》和《你的柔情我永遠不懂》等流行歌曲。歌聲蕩漾在校園,一浪高過一浪。歌聲飄進了有關領導耳朵裏——這還得了!放著好端端的革命歌曲和經典民歌不唱,偏教這些烏煙瘴氣無病呻吟的情歌,成何體統……

那天,上午最後一節班會課。上課鈴響,班主任謝老師布置同學們看書作業,他要去開會。謝老師二十出頭,剛從寧都師範畢業,長得濃眉烏眼,灼灼的目光裏透著幾分狠,平素同學們都懼他三分。他一走,教室裏漸漸歡活起來。約十分鍾後,我和同桌小溫談論起《上海故事會》中某個情節,說著說著,不知何時謝老師已趨門外竊聽。

“你倆給我起來!”謝老師凶神惡煞般從門外衝奔進來,猙獰著臉厲聲嗬斥:“誰讓你們說話的!”

我和小溫戰戰兢兢,悚然立起,埋著頭,嚇得大氣不敢喘。

“你倆給我站出來”。

預感大事不妙,我倆雙腿打顫,緩緩地挪到通道上。教室裏課桌分成三排,兩邊靠牆,中間一排,通道圍著中間轉。

“跪下!……”謝老師一聲斷喝。

我倆驚惶失措,嚇得雙腿抖索不止。惶惑間,突然謝老師一個箭步衝過來,窮凶極惡地橫掃小溫一腿,小溫當場跪撲在地,嚇得哇哇哭將出來。

“你再哭!”謝老師怒不可遏。小溫啜泣著,雙肩一抽一顫,強抑住哭聲。懾於謝老師的淫威,年少的我趕緊跪了下去。教室頓時鴉雀無聲,此時連掉根針都能聽得細。同學們怔怔地看著,屏聲斂息,不敢聲張。

“你倆給我繞教室‘走’十圈!兩人分頭反方向繞著‘走’”。謝老師不知是受到何等打擊,竟無端地遷怒到我倆頭上。那年我才十三歲,在十八歲之前,我從未去過縣城,窩在大山裏,異常膽小怯懦。

萬般無奈,我倆隻好拖著雙腳,磨蹭著跪行。同學們的目光一時齊刷刷地掃向小溫,一時又齊刷刷地射向我。我頭皮發麻,猶如萬箭穿心,幾近崩潰,臉上火燒火燎,恨不能找個窟窿鑽進去,再也不要出來。小溫更是滿臉燒紅,淚水漣漣……

此刻,一分鍾勝似漫長的一世紀。我腦中一片混亂,機械而麻木地跪行著,恍若置身於噩夢之境,生命似乎要耗在這冗長的折磨中了……漫長的十圈終於“走”完。壓抑沉重的同學們也似乎長長的緩了口氣。

這時,謝老師嘴裏嘟噥了一聲。我倆麵麵相覷,不明所以,同學們亦茫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