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小美
已是深秋的天氣,已經是上午十點多鍾了,可天空還是灰蒙蒙的,太陽也不知道鑽到哪裏去了。已有些刺刺的寒風令行人匆匆而過,似乎都在急急的尋找著回家的路途。
秋風中樹枝隨風晃動著,一片一片的樹葉隨風而飄蕩著落下。偶爾的有一兩隻已近凍僵的,但仍是五彩繽紛的蝴蝶,在風中跌跌撞撞地掙紮地飛舞著。
十六歲的女孩小美是早上六點多鍾就坐在窗前的,到現在為止已經一動不動的在窗前坐了三個多小時了。所以窗外的被秋風吹落的樹葉、在寒風中掙紮的蝴蝶小美就都看見了。
此時的小美覺得自已也像那被風吹落的樹葉,在風中無邊無際的飄蕩;小美覺得自已也像那苟延殘喘的蝴蝶一樣,在風中掙紮著飛舞著。那寒寒的秋風似乎也越過了窗戶,直直的吹在了她的身上。因此,盡管雖然沒有到冬天,但大西北城市裏的暖氣已經開始供應了,所以屋子裏其實是暖洋洋的,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把本來是蓋在腿上的毛毯朝上拉了拉。小美的這一舉動,正好被從廚房出來的媽媽看到了。
看到小美似乎是怕冷的動作,媽媽以為小美真的很冷。媽媽把手中正端著的桂園蓮子湯擱在了桌子上,趕緊拿來一件毛衣給小美披在了身上。可是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小美並沒有回頭表示感謝媽媽的這番好意,而是表示出極大的煩躁舉動:她竟然一抖肩膀,將媽媽為她披上的毛衣抖落在了地上。
媽媽看著行為幾近怪誕的女兒,似乎也並沒有怪小美的意思。而是一聲不吭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毛衣擱在一邊,順手端起已經不燙手的湯碗放在了小美麵前的桌子上:“喝吧,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喝了。”然後轉身默默地坐在了離小美不遠的沙發上,
怎能怪女兒呢?媽媽這樣想到。女兒才十六歲,就快走到了人生的盡頭。而過去的十六年裏,竟然有六年也是在藥水、淚水中渡過的。
醫生說,小美的兩側腎髒都已嚴重衰竭,尿毒症狀已經侵襲到小美的全身各個器官,由其是小美的包括了心、腦、腎等幾個重要器官的累及是最嚴重的。如果再不進行換腎手術的話,小美恐怕是活不到明年開春的。
可是,換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光是買一隻能適用小美的腎髒就得十幾萬,還不算手術費用。光靠媽媽每月的工資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辦得到的,可是又讓媽媽上哪裏去找這筆錢呢?
已經欠了醫院的很大一筆醫藥費了。所以近半個月了,任誰勸說,小美都堅決不去作血液透析。
因為小美不願意看到媽媽因為交不起錢,但又不得不給小美作治療而去低聲下氣地去求醫生,而醫生一般先是怎麼也不肯,後來禁不住媽媽的再三乞求,而又以一種萬般無奈而又不得不施舍的麵孔,而嘟嘟噥噥的做著治療。
由於不能及時的去做治療,所以小美的臉看起來始終是腫腫的。因為尿毒的作用,小美幾乎是吃什麼吐什麼,水能吸收營養,所以小美的臉色也是青白青白的。媽媽一看到小美日漸浮腫的四肢,和女兒的那張無論如何也與十六歲的女孩聯係不上的臉,就從心底深處都感到了疼痛和悲哀。
其實對於自已的病況,小美是知道的。小美也知道媽媽實在是想給小美治病,但媽媽也實在是無能為力,這一點上小美一點兒也不怨媽媽,但小美還是很恨媽媽。
小美恨媽媽太軟弱,對於爸爸的不忠行為,媽媽竟然不去進行抗爭,就乖乖地在離婚書上簽了字。哪怕是一點點的反抗都沒有,以至於使得小美很輕易的就失去了爸爸。因此小美看不起媽媽,但小美也很恨爸爸!
小美恨爸爸喜新厭舊,小美本來是爸爸唯一的女兒。可狠心的爸爸硬是離開了小美和小美的媽媽,並且很快的又重新結婚生子,令小美從此失去了歡笑。小美得病後,更加的想念以前爸爸媽媽在一起的幸福日子,可是爸爸又在哪兒呢?現在小美眼看沒幾天活頭了,可爸爸連影子都看不見,更別說是想辦法給小美治病了。
小美的大腦已被尿毒侵蝕得差不多沒有了記憶,但對爸爸的拋妻棄女,對媽媽的軟弱無能卻記得清清楚.所以對他們兩個,小美誰都不想原諒。
盡管媽媽在精心精意的照顧小美,但小美仍然不肯願諒媽媽,為此,媽媽不知道偷偷的哭過多少次,但小美始終認為:爸爸的離開,很大程度上是媽媽太善良、太軟弱而造成的。所以小美討厭軟弱的媽媽,小美看不起太過善良的媽媽。
小美要死了,小美注定是會死掉的,這是醫生說的,小美也知道自已快死了,但小美就是不願意,也不肯願諒爸爸和媽媽……
所以小美也不同情和可憐窗外風中那跌跌撞撞的蝴蝶,因為小美覺得自已還不如那隻垂死掙紮卻仍在撲騰著的蝴蝶,因為小覺得自已連撲騰的力氣也快沒有了。
冬天馬上就要到了,蝴蝶就快要死了。
明年的蝴蝶,小美是指定看不到了,因為大家都知道:小美的媽媽是找不到為小美換腎的手術費用的。所以小美是一定要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