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太監得勢的時代:生理、精神殘缺的擴大化(3 / 3)

到天啟五年,魏忠賢開始大肆迫害東林黨人,拘捕東林“六君子”楊漣、左光鬥、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顧大章六人,誣陷他們貪汙受賄,並命錦衣衛嚴酷拷打。魏忠賢的下手極為狠毒:楊漣受刑最多,死得最為慘烈,胸骨被銅錘擊斷,然後用鐵釘穿耳,以沙包活活壓死,死後七日才允許家屬收屍,屍體已全身潰爛,左光鬥、魏大中等人也是三木鎖身、五刑俱嚐,直至血肉橫飛,肉腐蛆生,被害於獄中,顧大章被逼自殺。天啟六年,魏忠賢又捕殺東林黨首領高攀龍、周起元、周順昌等七人,對東林黨趕盡殺絕,造成極惡劣的社會影響。

魏忠賢權勢熏天,滿朝文武百官噤若寒蟬。他利用東廠和錦衣衛這兩個特務機構鉗製百官,鎮壓異己,培植黨羽,手下有專門出謀劃策的“五虎”,有負責捕殺的“五彪”,還有所謂“十狗”、“十孩”、“四十孫”的大小爪牙,從朝廷內閣六部直到各地方的總督、巡撫乃至於州縣都是閹黨之人,網絡嚴密、盤根錯節,全國州府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甚至民間市井都插有他的耳目。

據說有一天,某旅店裏有五個人在一起飲酒,其中一個姓徐的術士說魏忠賢作惡多端,不久肯定會倒台。另外四人有的沉默,有的害怕,有的勸他說話要慎重,不然會招來災禍。那個術士說:“魏忠賢雖然專橫,他總不能把我剝皮,我怕什麼!”到晚上,眾人熟睡,忽然門被推開,闖進來幾個人,把那位說大話的逮走了。不一會兒,又把一同飲酒的另外四個人帶到一處衙門,先捕的那人一絲不掛躺在那裏,手腳都釘在門板上,堂上高坐著魏忠賢。他對四個人說:“這位說我不能剝他的皮,今天不妨試一試。”就命令手下人取來熔化的瀝青澆在那人身上,過一會兒瀝青冷卻凝固,用錘子敲打,隻見瀝青和人皮一齊脫掉,形成一副完整的人的皮殼。那四個人驚恐萬分,嚇得半死,魏忠賢非常得意,達到恐嚇目的後,對他們每人賞給五兩銀子壓驚,把他們放走了。

作為一個生理殘缺、心理扭曲的太監,魏忠賢把前輩們的經驗發揮到無以複加。皇帝是“萬歲”,他就明目張膽地要官員們稱呼“九千歲”,每次外出,都乘坐文軒,羽幢青蓋,聲勢浩大,塵埃蔽天,猶如皇帝出巡,所到之處官員百姓們無不齊齊拜倒,高唱頌詞。

在這種情況下,官員們都爭先恐後地為魏忠賢建生祠。本來,立祠是傳統文化中為祭祀祖先或紀念先賢的,可到了魏忠賢這裏,底下的官員們為了巴結討好,竟紛紛為這個大活人立祠,每天香煙嫋嫋,頂禮膜拜,對高坐在廟堂上的太監雕像表示忠心,拍馬屁拍得登峰造極了。一傳十,十傳百,全國各地官員也都效仿,演出了一幕幕魏忠賢個人崇拜的醜劇。應天巡撫毛一鷺建生祠於蘇州虎丘,薊遼總督閻鳴泰建生祠於薊州、密雲、昌平、通州、涿州、河間、保定,宣大總督張樸建生祠於宣府、大同,山西巡撫曹爾楨建生祠於五台山,連當時的遼東巡撫袁崇煥也不得不建生祠……

一名叫陸萬齡的監生更是別出心裁,建議在國子監也建造生詞,把魏忠賢與孔子並論:“孔子作《春秋》,忠賢作《要典》,孔子誅少正卯,忠賢誅東林,宜建祠國學西,與先聖並尊。”於是溜須拍馬者紛紛上書,歌功頌德,讓魏忠賢喜不勝收,在天啟六年的百官一份吹捧魏忠賢的奏折裏:“東廠魏忠賢,心勤體國,念切恤民,鑒此兩浙歲遭災傷,舉百年相沿陋習積弊一旦厘革,不但機戶翻然更生,凡屬茲土莫不途歌巷舞,欣欣相告,戴德無窮,公請建祠,用致祝厘”——等等顛倒黑白的奏折文章,既是對當朝太監的無與倫比的溜須拍馬,也是對這個太監掌控的王朝的莫大諷刺。

東漢有宦官“黨錮之禍”,唐朝後期也有宦官專權,但這些現象都並不延續,漢、唐兩代的宦官數量也不多。東漢末年宦官數量也就在二三千人左右,唐代玄宗後期“品官黃衣已上三千人”,唐穆宗時“高品白身之數,四千六百一十八人”,到了明朝,宦官數量急速增多,發展為曆朝曆代最為龐大的規模,僅在成化年間,太監數量就達到上萬規模,“監局內臣,數以萬計”。這些太監在帝國的各個領域裏都掌握著重要權力,他們把持著京師的稅務,大肆搜刮民財,販賣私鹽,抽取高額利潤,侵占莊田,逼得無數百姓流離失所,乃至於掌控軍隊,甚至後期開設礦廠,撈取大筆金銀到自己的腰包中。

在明史專家王春瑜《明朝宦官》一書中提到:神宗朱翊鈞時,僅萬曆元年到萬曆六年,兩次新增加的宦官便有六千多人。到崇禎皇帝朱由檢亡國之際,史載“中七萬人皆喧嘩走”,清朝初年康熙皇帝根據他向明朝老太監了解到的情況,說明朝“宮女九千人,內監至十萬人”。說明末宦官有十萬之眾,這個數字難免有誇大之嫌,但說有數萬人之多,應當是確實可信的。可見,在中國曆史上所有朝代裏,明代太監人數之眾可謂空前絕後。

宦官的專權,原因隻能在於封建王朝皇帝的高度集權。皇帝們高踞於封建等級製金字塔的頂端,深居宮中,對手下的大將、大臣難以信任,唯有身邊相伴的太監才能讓他們放心。太監,其實不過是皇帝們自身權力的向外延伸,他們的所作所為,無一不反映著皇帝的人格特征。而明王朝,無疑是中國曆史的典型“太監王朝”,也映照著封建社會江河日下的最後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