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通了,一味的逃避也不是辦法。你能幫我找回丟失的記憶,對不對?”在枝葉繁茂的櫻樹下,子櫻扶著慕莎的肩,懇切地說道。
一時間,慕莎覺得仿佛已看到櫻花漫天飛舞的情景。“好吧!”她篤定的說。她知道,自己對這句話的期待不亞於對櫻花的渴望。可是,要從哪裏入手呢?慕莎想著,從頸上取下了懷表。
“子櫻,一分鍾有多長?”
“小孩都知道,一分鍾等於60秒。”
“不對,不對。”慕莎手舞足蹈,“當時,你答的是‘長針轉一圈’。那一輩子呢?”
“好無聊的問題呢……”子櫻笑得前仰後合:“還有,拜托別學我講話好不好,哈~”
“才不是呢,它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感動的話。”慕莎醞釀好情緒,深情地說道,“就是長針轉100×360×24×3400轉。後來我又問你,它們會轉一輩子嗎?”
“若電池不幹,他會……”
“沒辦法和你溝通。我要抓狂了!!!罷工!!!”慕莎想逃走卻被子櫻強大的臂力拉回,慕莎的臉正好靠到子櫻的胸口上,她聽到子櫻劇烈的心跳,臉不覺地紅了起來。
“如果你永遠都留在我身邊的話,它會。”子櫻輕咬她的耳朵。瞬間,慕莎觸電般的逃離了。
子櫻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笑了:“難道被我才對了?這種問題通常隻有兩種答案的……”
慕莎跑回房,打開了錄音筆,要把此刻的矛盾心情記錄下來:子櫻,如果說你真的忘了我,那為何你還記得曾經的誓言。我知道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在不久的將來。可是離別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我想留下一些東西,一些每當你聽到就可以記起我的東西。希望你能夠諒解……
慕莎從口袋裏掏出了幾天前眼鏡男遞給她的名片,撥通了一串電話號碼。
“喂,我是慕莎,我們能見個麵嗎?就在路口的咖啡廳……”就這樣,慕莎瞞著所有人與唱片公司簽了約,第一次勇敢地做出了自己的決定,她不想後悔,也沒有時間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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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又想搞什麼鬼?”子櫻打著哈欠,“大清早的……”
“我們跳舞吧!”慕莎說著攀上了子櫻的肩。
“可是這裏沒有音樂呀?”
“風聲,蟲鳴,鳥叫……就是我們的伴奏。”子櫻摟住慕莎的腰,兩人開始在晨光裏搖曳。
“慕莎,為什麼你總是戴著手套?”
“這是秘密。以後再告訴你。”
“我仿佛看到一片碧藍的湖水……很熟悉,但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你還記得我給你講的那個有關魔戒的古老傳說嗎?”
“記得,隻是我覺得很好奇,那枚戒指真的有愛的魔力麼?”
慕莎無奈地笑笑:“其實,那隻是少女在臨死之前下的一個詛咒而已,讓那個瘋狂的男人永遠也得不到真正的愛。”
當子櫻看到慕莎眼裏閃過凜冽的光,刹那間無數的景象在子櫻頭腦裏交疊。冥冥中,他聽到少女自毀容貌時淒厲的尖叫,看到火紅楓葉中旋轉的白衣少女,聞到一股股懾人心魄的青草香……“頭好痛……好……痛……”子櫻倒在慕莎瘦小的身軀上,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已遠遠超出慕莎的負荷。
“咱們不想的,求你了!!!”慕莎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出來。
不想再看你痛苦的樣子。如果那段回憶對於你已成為了一種負擔,那就丟棄它好了。在似冰的月色下,慕莎做出了一個決定:等唱片錄完她就離開,帶著這些會令子櫻痛苦的記憶離開……
那天後,慕莎開始早出晚歸,一來為了敢製唱片,二來可以躲開子櫻的糾纏。可也有被逮個正著的時候。她低垂著眼不敢直視子櫻眼裏的詢問。許久的沉默被清脆的鳥啼打破,抬頭,她看到一隻被關在籠裏的雲雀。
“喜歡嗎?”
印象裏,雲雀是馳騁於藍色天際的精靈,總是隻聞其聲不見其身,它那婉轉的啼叫是天空的一個空靈的樂章,是‘自由快樂’最好的象征。可此時,它被禁錮了,哀怨的叫聲惹人憐惜。慕莎忙不迭地接過鳥籠,就在子櫻自以為虜取芳心的時候,慕莎竟然打開了鳥籠。她想讓這個可憐的小生靈重獲自由,卻被子櫻阻止了。
“你不能這麼做。它是我送的,你不喜歡的話,可以回絕,但無權放走它!它是我的,是我的!!”子櫻把慕莎的手腕抓得生疼。
“可是它離開了天空就沒有快樂了。”
“你看到了雲雀與天空的愛,卻忽略了籠子的愛,在裏麵它可以安心的鳴叫,不用擔心風暴和襲擊。這難道不好嗎?”
“你錯了!那不是愛,而是束縛,使獨占……”慕莎別過臉,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脆弱,“怎麼處理你看著辦吧。我走了。”
“為什麼要躲著我。”
“隻是事情比較多罷了。”
“你所謂的‘事情’,就是去那種名不見經傳的唱片公司唱歌和別的男人鬼混?”子櫻說著把一疊偷拍的照片扔到慕莎麵前。
“你竟然跟蹤我?!”慕莎覺得人與人間,最起碼的就是要相互信任,可是子櫻卻沒有給她,“這樣也好,就不用等我出了專輯以後再通知你。我趕時間,先走了。”
“不把話說清楚不準走。”子櫻堵住了門,麵色凝重,“你能不能放棄唱歌,為了我。”見慕莎低著頭不做反應,他繼續說,“這個世界比你想象得複雜。我不想看到你被世俗汙染,成為人家賺錢的工具。”
“可是我現在很開心,隻有唱歌時才會有的幸福感。”
“比和我在一起還要……”
慕莎打斷道:“這不能比的!”
“是呀,我們隻是單純的好朋友,當然沒法比……”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慕莎撥浪鼓似的搖著頭,淚水滾落。
看著慕莎流淚,子櫻心軟了,想為她拭去淚水的手停在半空還是沒能放下去。他恨老是做得事與願違的自己,他想做保護她的騎士,卻總是成為了惹他哭的罪魁禍首。因為愛所以束縛,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呀!想到這兒,他丟出一句‘你想去哪去哪’,提著鳥籠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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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眼鏡男滿臉堆笑地給慕莎遞過純淨水,“這張專輯終於完成了!!一定可以大賣的!”在他打著如意算盤的同時,慕莎有著自己的焦慮。她知道,是該離開的時候了。可是要如何跟子櫻講呢?這個疑惑一直延續到她與子櫻共進晚餐。子哲沒有回來,隻有她與他尷尬地坐在長桌兩頭,機器女傭緩慢地上著菜,沒有開燈,隻點著搖曳的燭光。
“我有話要跟你說!”異口同聲。
“我先說。”子櫻麵色凝重,“對不起,早上對你那麼粗暴。”
“沒什麼。”慕莎苦笑。真是諷刺,不知何時開始,他們之間就隻剩道歉,難道真走到山窮水盡的這一步了?不過也好,這時候的分別才是順理成章,“我……”
子櫻比了個手勢,“聽我說完。”他舉起了酒杯,“讓這杯酒帶走之前所有的不愉快,讓我們像在黑森林裏一樣開心。”說完,子櫻一飲而盡。
慕莎眼眶濕潤了,毫不猶豫地屏氣喝完。這將是她敬他的最後一杯酒。她想在子櫻醉得不醒人事時離開,然後……慕莎想到這,突然覺得頭好暈,她沒想到自己的酒量那麼差。玻璃杯脫手連同沒有說出口的離別之辭碎在地上。接著撲倒在餐桌上。
子櫻抓起酒瓶猛喝,再晃晃蕩蕩地走到慕莎身邊,表情複雜:“對不起。我也是不得已才……我不是聖人,不能和他人一同分享你。奪走了你最珍貴的東西,實在是情非得已。你能原諒我嗎?”他已淚流滿麵。
一陣風吹過,蠟燭熄滅了。真正的暗夜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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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矯健的身影伴著淒婉的啼叫轉瞬即逝。慕莎抬頭,想找到那個自由的精靈,她在森林的樹木與樹木間尋找,在城市的高樓與高樓間尋找……可結果卻徒勞。
人們說,雲雀是天上的鳥,幸福在天上。那她的幸福又在何方?慕莎伸出手,隻有破碎的陽光。她張開口,竟無法唱出任何音符……
“不要,不要呀!!!”慕莎從夢中驚醒已然日上中天。籠中鳥在籠裏唱著失去自由的歌。原來是夢……
慕莎拭去額上的汗,頭還是昏昏沉沉的,嗓子幹渴得像要冒煙。她抓過水杯猛喝了幾口。對剛才的那個惡夢還心有餘悸。該練聲了,她像平時一樣來到了麵海的落地窗前。
她之所以會喜歡雲雀,也許是因為他們相似的命運:雖擁有了世上罕有的天籟之音,卻注定了顛沛流離……唯一不變的,應該就隻有對歌唱的信仰與對愛的追求了。想到這兒,慕莎氣運丹田,開始吟唱那經久不衰的樂章。可是,空氣裏彌漫著絕望的安靜,絕望的安靜……
“不可能的,那隻是夢而已……隻是夢……我明明可以講話的……”慕莎撥浪鼓似地搖著頭,難以置信此時的噩夢成真。
這時,門開了。慕莎在晃動的視野裏看到駐足在門邊的子櫻,他表情呆滯,半天才從擠出三個字“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淚滑落臉頰。多希望耳朵聾掉,慕莎想她知道這簡短的一句話裏隱含的意思,記起了昨夜的那杯紅酒,想起了之後在朦朧中聽到的那些話……一切都是早有預謀,而她,一直都是個被人玩弄於股掌間的傻瓜。
“你太瘋狂了,我不認識這樣的你,不認識……”
“是你逼我的……為了得到你,我什麼都做得出來!”子櫻有些激動,“我是那麼愛你!!”
“對不起,這種愛我消受不起。”慕莎冷笑著打開鳥籠,雲雀啼叫著飛向了青空。她與他擦肩而過,她在他耳邊留下一句話就走了,子櫻凝在原地。這是屬於他們的告別……
“請把我從你的內存裏刪除。”
看著她殘破的身影,子櫻粉飾的堅強瞬間崩潰了,眼淚忍不住的墜落。愛的極致是毀滅,他選擇了最傷人也是最傷心的方式去愛慕莎,這個結果他該早料到才是。事與願違,事與願違呀!!!子櫻咆哮著掀翻了桌上的器物,錄音筆掉落,開始了回放:
子櫻,你聽到這個時我大概已經回到黑森林了。對不起。本來是要等你恢複記憶才走的,隻是我的身體……我知道,你不想我拋頭露麵有你的原因,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我想留下一些可以讓你睹物思人的東西。我的單曲錄好了,你打開右邊的抽屜就可以看到。在黑森林裏你寫給我的那首《goodmorning》你還記得嗎?我譜了曲,唱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你。我從未告訴過你,其實是因為唱著你寫給我的歌才會有那種獨一無二的幸福感。再見了,我的所愛,我們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那些美好的交集已經夠了。把我們的相遇當作是一場夢,現在夢醒了,你應有你新的生活……好好照顧自己,你總是咳得很厲害,少抽些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