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鳳凰山門不遠,就是靠山屯。
屯不大,總共還不到10戶人家。屯東頭住著一個啞巴,大約六十幾歲。他善雕佛像,手藝高超,一年到頭,活兒忙不過來,連外市的人都慕名而來,生意紅紅火火。
這天,鳳凰山寺院高僧法度又一次來到了靠山屯。
法度伴隨著丁丁當當聲走進啞巴老頭家。啞巴老頭見有人來,便撂下的手中活計,剛用手比劃,抬眼見是法度,扔下手錘,扭身便走。連頭也不回,隻聽“哐當”一聲,關上了門。再也沒出來,把法度曬在哪裏。
十幾年前,法度曾來過啞巴老頭家。那時,啞巴老頭的父親還在,爺倆正聚精會神地雕刻一尊石佛,那雕工極細,他仿佛在哪見過,眼睛一亮,笑笑說:“你們雕的佛太像鳳凰山山洞裏的石佛了。”
啞巴父親瞪了法度一眼,沒有好氣地說:“什麼山裏佛,河裏佛的,我們隻知道憑手藝吃飯。”說著,他拉起啞巴,“走,抬塊石料去。”
法度耐著性子,湊近他倆跟前,順手從兜裏掏出一張黑白照片。他指著照片上的石佛說:“‘文革’那年月,不知誰把石佛的頭給弄走了,你們見過沒見過?”啞巴見這張照片,有些慌神了,他趕忙避開法度的目光,拂袖而去。
啞巴父親怔住了,很不友好地說:“你的意思,是我們偷走了佛頭?”他掄起錘子,砸得石屑四處飛濺。
法度再向啞巴父子了解石佛的事,他們連理也不理,繼續忙著手裏的活計。
山上寺院修繕一新,惟獨那尊聞名天下的天然石佛,卻不能對外開放。
主持臨終時,斷斷續續地對法度說:““文革”初期,紅衛兵跑到寺院裏破四舊,揚言要把所有佛像給砸了。我怕他們毀了天然石佛,便找了個石匠……”
三十幾年來,高僧法度像著了魔似的,懷裏揣著石佛照片,每有閑空,他就四下轉悠,方圓幾十裏的所有的石匠他訪了個遍。
這年春天,法度有事沒事,幾乎天天往啞巴老頭家跑,一坐就是小半天。據說,啞巴十五六歲還念書呢,隻是那天去鳳凰山寺廟以後才啞的……可他耳不聾,眼不花,非但寫一手好字,而且還身懷絕技,他雕刻的佛像,惟妙惟悄,連寺院裏的和尚都讚不絕口。
一連幾天,啞巴老頭有些分神,精力不集中,不是傷了手,就是砸壞了石料。這天,他把刻好的石佛挪挪地方,一不小心,幾百斤重的石佛壓住了他的腳,他唉喲唉喲直叫喚,正巧法度趕到跟前,把他攙扶到屋裏。
啞巴老頭並不領情,嗷嗷直叫,意思是叫法度出去。法度發現屋裏東牆上有個洞,被風一吹,好像有個東西,他索性走到跟前,順手一掀,果然是個佛頭。
正當法度愣神之際,啞巴老頭不顧腿痛像瘋了似的猛撲過來,連推帶搡的將法度推出屋外。
這天晚上,法度一宿未眠,思來想去,決定次日一早,再去啞巴老頭家,寧可花錢也要把那佛頭弄到手,以了怯一樁心病。
天剛麻麻亮,法度便來到啞巴老頭家,見房門洞開,空無一人。再看看東牆上的洞,空空如也。
“你是法度吧,我叔叔讓我把佛像交給你,他去了很遠地方。”
“什麼?他走了。”
法度接過那丟失三十五載的佛像頭,淚如泉湧,籲了一口長氣,總算把它找回來了。
“對了,我叔叔留給你一信。”展開信一看,法度驚住了。
原來,那尊天然石佛並不是他破壞的,而是寺院主持怕有人把石佛砸爛,才找到他們父子,將佛頭斷掉,交給他們保管起來。
“那你叔叔咋成了啞巴了呢?”
啞巴老頭的侄兒告訴法度,那天晚上從山上囖來,一病不起,待他好了後,就沒聽他說過話……
從此,天然石佛又複原了。
朝拜者絡繹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