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混蛋!大騙子!”依然沉浸在懊惱和憤怒中的畫未在林間橫衝直撞,胡亂地用劍劈砍擋住自己去路的血色藤蔓。
此時的烏有之林光線更暗了,愈加顯得陰森可怖。放在平時,就算用一麻袋的雞腿引誘畫未,她也不會踏進這片傳說居住著凶獸風邪的原始叢林一步的。然而,人一旦被激烈的情緒控製,便會變得出人意料的勇敢,盡管這份勇敢的保持時間很短很短。
等到畫未冷靜下來,打量四周的時候,她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這這這,這是哪裏?
畫未哆哆嗦嗦地盯著眼前的這株陰森巨大的古樹,以及自枝條上垂吊而下的一具具動物屍體,腦中一片空白。
這些屍體已被風幹了,看起來幹癟而僵硬,而奇怪的是,這麼多屍體不僅聞不到一絲異味,反而散發出絲絲清香。
許久之後,畫未才僵硬地吞了一聲口水,顫抖著向後退了一步。
“啊!”
腳後跟好像撞到了什麼東西。
畫未戰戰兢兢地扭過身向地下看去——
然後畫未便看到了一個她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裏碰到的人。
黎夜。
眼前的黎夜還是當初溫文爾雅的模樣,除了那雙始終含著淡淡笑意的眼睛此時緊緊閉合著之外,一切都沒有變,依然是白色長衫,墨色長發,還有眼角那條金色遊龍紋印。
“畫未——”離岸的聲音從一旁的密林中傳來,畫未終於回過神。
“喂,喊了你半天了,發什麼呆呢?”離岸拍打著身上的落葉,悠悠地落在畫未的身旁。
“那個……”畫未呆呆地看著突然出現的離岸,許久才身子一側,露出此時伏臥在地上的人影。
離岸視線一轉,瞳孔陡然緊縮:“黎夜!”話音剛落,劍已出鞘,一旁的畫未見狀想都沒想便整個人撲到了黎夜的身上。
離岸一驚,連忙刹住淩厲的劍勢,怒吼道:“你不要命了!快讓開!”
畫未瞪著眼睛,吼了回去:“不行!你不能殺他。”
離岸聞言表情登時黑了:“你腦子被曇花一現啃了吧?他差點要了你的命!”
畫未頭一擰,冷道:“那是我和他之間的恩怨,不要你管。”
離岸一聽,氣得差點一口血噴出,這白癡倒底明不明白自己在說些什麼啊。
“再說了,他現在昏過去了,手無縛雞之力,殺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不僅不仁而且不義!一切得等他醒過來再說!”
“等他醒過來,手無縛雞之力任人宰割的人可就是我們了!”離岸咬牙切齒道。
畫未不再理睬瀕臨發飆邊緣的離岸,將視線重新投在黎夜緊閉的雙目上。
“喂黎公子,黎公子醒醒。”畫未一邊試著叫醒黎夜一邊作勢扶起他,無奈黎夜身子沉重異常,手腕一個顫抖之後,瘦小的某女已被懷中人死死壓住。
“啊啊,怎麼,怎麼回事……喂,黎公子……”某女手忙腳亂地推搡著身上無知無覺的黎夜,無奈勢單力薄,身體竟移不動半分。
“白癡!”低咒一聲後,離岸忍下胸臆間翻滾的滔天怒氣,大步上前扯開黎夜,拽出了狼狽不堪的畫未。
“哈,哈,謝謝。”畫未幹笑兩聲後,爬了起來。
離岸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她身上沾滿泥土的外套,冷冷地說了句:“脫下來。”
畫未聞言一呆:“哎?”
“我的外套,脫下來。”
“啊……哦,好。”
畫未不明白離岸為什麼臉色突然變得特別難看,她愣愣地脫下已被自己唔得溫熱的外套,離岸看也沒看便一把扯過去,什麼話也沒說便用劍撥開灌叢離開了。
離岸生氣了。
他麵無表情地揮劍砍殺著林中的血色藤蔓,所到之處,無不枝葉飛濺,看得小心尾隨其後的魘獠驚心動魄。
早知道這麼危險,就讓曇花一現跟過來了。魘獠懊惱地想。
然而曇花一現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
因為它發現,盡管自己登場的時機把握得很好,但畫未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的存在。自從離岸離開後,她便一直緊擰著眉頭,坐在不省人事的那人旁邊自言自語。什麼“離岸是怎麼了”,什麼“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什麼“黎公子怎麼會躺在這裏”,什麼“唉,我要不要帶著他一起走呢”,什麼“萬一他蠱毒發作,我怎麼辦”,什麼“而且,我們隻有一匹馬”,什麼“啊,我們的馬到哪裏去了”,什麼“實在不行我可以背著他”,什麼“離岸力氣似乎挺大”,等等等等,聽得曇花一現都要打哈欠了,畫未才終止了喋喋不休,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
“咦,曇花一現?你什麼時候來的?”
聽著畫未驚訝的語氣,曇花一現真的很想給眼前這個滿臉寫著“遲鈍”二字的宿主狠狠來上一尾巴。但是,誰讓我是百年出世一次的靈物呢,涵養,涵養。想到這裏,曇花一現紫色眼睛一彎,搖著大尾巴迎了上去。
嗚嗚。曇花一現一邊搖一邊用嘴巴拱著畫未的腿,親熱異常。
畫未樂嗬嗬地彎腰摸了摸它雪白的腦袋:“我還沒有消氣哦。”
大尾巴搖曳的速度驟然一慢:嗚嗚,嗚。(那你笑得這麼燦爛是怎麼回事啊!)
無視曇花一現偽裝的乖巧,畫未繼續笑道:“不過呢,現在有個很好的機會讓你將功補過。”
嗚嗚,嗚嗚。(將,將什麼功補什麼過啊。)曇花一現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啊!你同意了!太好了!”畫未的眼睛此時已經眯成了一條細的不能再細的縫,隻見她大手一揮,指著地上的黎夜吐字響亮地說:“快把他背起來!”
嗚嗚嗚嗚嗚。(不帶這麼玩我的吧!我是百年靈獸,不是愚蠢的騾馬!)
“知道了,知道了,不用謝我給你這次難得的機會,誰讓我心軟呢。啊哈哈,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