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兒坐在銅鏡前,命小侍給他細細梳理長發。舍棄許久的胭脂水粉又被他重拾起來,描眉畫眼,輕點絳唇。額間繪了一筆紅蓮,金粉勾勒花瓣,端是富貴堂皇。
“公子這身打扮真真豐神俊秀,”小侍挽好發,不禁讚歎,“教主若是見了也會歡喜。”
小侍嘴上這般說著,心裏卻沒什麼底,他並沒有聽說教主今夜會過來。回想起這幾日公子的反常,心中反倒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定定凝視著鏡中盛裝的人,秋兒眸中泄露了一分純粹的喜悅,“本公子要去會一會舊友,你們誰都不許跟來。”
秋兒起身,提著長裙角,三步並作兩步朝往走,仿佛腳下慢一點,都是一種罪過。
“公子!”小侍傻愣愣站在原地,被他一席話嚇得不知所措。
會見什麼舊友需要如此精心打扮?
他家公子該不是去私會舊情人了吧?!
小侍在屋裏來回踱步,想來想去,隻好命人關好院門,就當做自己什麼都不知曉吧。
唉……
秋兒小跑著趕到約定的小竹林。已經提前半個時辰到,本以為自己可以先到此地,再重新整理一下裝束,沒曾想對方竟早已等候在此處。
悄悄放下提著的裙角,理了把額前被風吹亂的碎發,怯森森地站在五六尺遠的地方,不敢上前,巴巴望著那人清雋頎長的背影。
“你還是來了。”
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忽然響起,那人背對著他而站,巍巍如孤鬆。
“屬下穆秋參見主上——”
秋兒聽到熟悉的聲音,心跳亂了一瞬,又往前走了兩步,行禮後長跪不起,“屬下辦事不力,未能找到那件東西。今次,還能為主上所用,是屬下的榮幸。”
沉默良久,那人歎道,“你可知這樣做的後果?你此前已然盡力,吾從未有責罰你之意。今日,你若離去,吾亦有他法。”
“多謝主上關懷。屬下決心已定。”
秋兒跪得謙卑,說得卻堅毅。
那年他才年僅十二歲,可他那個繼父卻逼他嫁給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做男妾。就為了談成一筆生意,繼父不顧他的死活將他送給一個不中用卻嗜虐成性的老頭子。
他猶記得那一日,他被逼著穿上一身不倫不類的嫁衣,喂了藥塞進花轎。夜裏,他等過了藥勁兒,打傷老頭,拚了命往外逃。身後一群家仆拿著棍棒,緊追不舍,甚至放了五條惡犬。被惡犬撲上撕咬時,他以為自己此生休矣,卻被當時途經此地的主上救下。
從此,他生是主上的人,死是主上的鬼。
以男寵身份潛伏進天神教,這等九死一生的任務,他當初毫不猶豫接下。
這一走,便是三載。
“屬下自知今後不能再侍奉主上,故大膽懇請主上恩準屬下一個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