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殺伐(1 / 1)

此後三年,我隨著白棠征戰四方,眼見著他帶領軍隊先後滅了薑國,陳國,吳國。胤國已然稱霸了這流離四散的天下。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隻是心頭莫名的慌亂起來。三年來從未出過亂子的我,在那時轟轟烈烈地又做了件大事。

那一日,白棠方出征梁國歸來。我在白棠的軍帳裏。他執筆給胤王寫軍隊戰勝梁國的捷報,我在一旁為他研墨。途中,我開口同他說:“將軍,可否留梁國世子一個全屍?”

他抬眼看著我,想了片刻,又低頭繼續寫,“唔?說說看,這是為什麼?”我頓了頓,換了個方向研墨,道:“那梁國世子先前喜歡我三姐。說明他很有眼光。可他沒有強逼我三姐嫁給他,說明他……呃……挺不錯。”我想來想去,不知道用個什麼樣的詞來形容,頹然用了個不錯。

我看見白棠執筆的手分明的抖了一下,又繼續,“僅憑這樣就留他全屍麼?戰敗國的世子,可是要同國君一起,斬下頭顱掛在他城門上的。”

這是戰勝國宣揚國威的手段,雖殘忍,卻是他的權利。成王敗寇,曆來如此。可我在此間看到的卻是衛國的命運。衛國國君,世子,我的父王,哥哥也該同他說的一樣,曝屍城牆。想到此處,我的眼前若有一陣的漆黑,身子軟綿綿地萎頓下去。

白棠眼疾手快,一把將我扶住。我半靠在他身上,勉勉強強穩住了自己。“將軍是否也要如此,對待我的父王和哥哥?”他以沉默來答。我早知道衛國擺脫不了被滅的命運,此時才正視這命運可能要由白棠來執行。

“這三年來,將軍將我照顧得很好,我很感激。可是,一直以來,我其實想問問,三年前那一日,將軍願意帶上我,可是在心裏存了對我的一點點的喜歡?”他默然點頭。

我再問:“那這三年來,我與將軍朝夕相對,將軍對我的喜歡可有變深?”他猶豫,仍是點頭。憂傷蓋過我心頭的那一點點歡喜,“那我可否求將軍,放過衛國?”

這一問是徒然的。白棠隻是個將軍,無權改變君王的命令,無法忽略君王稱霸的野心。他是臣,唯君是命。果然,他再次以沉默來回答我。“到最後,作為一個戰敗國的公主,我是不是也要死?”他張了張嘴,還未說出話來,我已抽出一把小刀來,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地紮了進去,又狠狠拔出。我自然不會殺了他,一方麵是不敢,一方麵是舍不得。

他扶著我的那隻手緊了緊,鮮血立時染出,如一朵妖豔的牡丹,盛開在他白色的衣袖上。不愧是久經沙場的將軍,受了傷也隻是皺緊眉頭,一聲不吭。

也是後來,我才知,那是他若是大喊一聲,帳外的士兵便會立馬衝進來,不管不顧的將我一刀砍死。

我將它刺傷後,回了自己的帳篷,此後數日不曾見他。直到出兵衛國的前一個夜晚,他來看我,受傷的手臂看起來已經好了。他一直守在我身旁,直到我朦朧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