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陽光開在陰暗處(1 / 3)

來年春天,楊柳依依,小惜帶著耳機,坐著巴車,靠她的窗戶陽光明媚,照著她毛茸茸的眼睛,她的睫毛像扇子一樣在陽光下,她就這樣定定的望著窗外。她來到了那片金燦燦的油菜花地,靜靜的坐在地邊,聽著歌,出著神,她腦海回放著辰給她戴耳機的樣子,還有這片當年是麥子的地裏,辰調皮的嚼著一根麥穗,嘴角壞笑上揚的角度那麼的優美。她走到了他們一起坐過的那個教室窗戶下,呆呆著望著,陽光還是依稀當年一樣毛茸茸的,靠著窗戶,仿佛能抓住它,就像夢想,近在眼前,光彩明亮,伸手可及般。最後,她來到了他們共同的“綠野仙蹤”裏,她撫摸著那顆樹,已經斑駁了樹上當年刻下的字,她靜靜的看著,突然抽泣起來。精神病院裏,小惜的媽媽像瘋了一樣,她抓著醫生的胳膊搖到“小惜呢!小惜呢?我們家小惜呢……!!”“您先別著急,我們在全力尋找,已經報警了。”她歇斯裏地到:“我剛一轉身她就不見了……她就不見了!!!”此時她像一個瘋女人。小惜的舅舅老王家裏,小惜的舅母每天守著電腦,她不停的給碎碎的留言板上留言,她相信碎碎能夠看的到,這是她作為一個母親的直覺。她留了無數條言,從碎碎離家的那一刻。但是碎碎沒有回過一次,沒有人知道她在哪裏,存在還是不存在。可是今天早上,碎碎的頭像亮了,碎碎的母親飛一般的衝進了臥室,她的眼角蹦出了淚花。碎碎給她發來消息了,她說:“去杏林溝去找姐姐。”原來杏林溝就是碎碎給起的“綠野仙蹤”,她早上給碎碎留言說小惜得了抑鬱症,出走了。緊接著電話打了過來,電話那頭碎碎用顫抖的聲音說:“媽,對不起,我明天就回來。”聽到碎的聲音,她已經哽咽加激動到無話可說。緊接著她打電話給小惜的媽媽,他們趕到綠野仙蹤時,小惜已經躺在那裏奄奄一息,地上滲出班紅的花朵,她爸爸一把抱起她奔向了醫院,得抑鬱症的人,是會自殺的,沒自殺的,也會糾結於活和不活之間。經過搶救,小惜的命算是保住了,胳膊上白雪蓮一樣,安靜的綻放著。看來她是傷心欲絕加上打擊太大,做了這個選擇。要怪隻怪她太單純,一個太過簡單和心力資源本來就匱乏的人,是承受不起人生陰暗麵的,是容易被摧毀的。她適合簡單的戀愛,簡單的上學,簡單的工作,簡單的結婚,總之簡單的過一輩子,她的人生不需太過複雜。

第二天碎碎趕了回來,消失了好幾年,她的模樣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是說整容了,那是兩個人,不能說變化。碎碎瘦骨嶙峋到一種境界,拜她的病所賜,她的臉上看不到一個健康人的膚色,整個人像抽空了一樣。帶她回來的,是一名男子,她抱著碎碎下了車,抱著她走進了房間。“媽,這兩年,對不起你和我爸,我是一個失敗的女兒,我不敢回來見你們。”大家都抽泣著。“爸,他叫支陽,我的男朋友,他執意要帶我去美國看病,我怕我支撐不了那麼遠,就在上海的醫院,我告訴他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把我的骨灰送回來,安在蘋果園,我現在已經……發展為……神經末梢痛了,每觸碰一下,就像開水翻著花兒,刺痛刺痛著……”老王坐在碎碎的床邊,把頭深埋著泣不成聲。“我這次回來,要帶走姐姐,樹上的葉子今兒都不知道明兒的樣子,更何況人生,當處在昏天暗地的陰暗麵時,陽光就在背麵,一切都是暫時的,地球在自轉,陽光永不停歇的輪流照耀每個角落,溫暖,從未消失,也未曾離開。我決定出國了,帶上惜惜姐,我們一起去治療,說不定奇跡會發生,時間是最好的阿司匹林,會治愈得病的她。”說著,她看向支陽。

是的,有幾句話是支陽告訴她的,在她最孤獨絕望的時候,支陽曾說:“我要感謝老爹為我取的這個名字,我是你生命陰暗裏的一支陽光,為你開而開放。”當時碎碎感動的流下了眼淚,她沒想到她的生命裏還有這樣一個會跳舞的小雨傘。支陽立刻跪到了兩口子麵前,“伯父,伯母,求你們了,我想讓碎碎做最後的嚐試,我已經聯係好了美國最好的一家糖尿病神經病變醫院,請你們相信我的誠心和實意,我一定要帶她做最好的治療。”碎碎媽媽扶起他,拉著他的胳膊說:“孩子,謝謝你這幾年對碎碎的照顧,我以為……我以為……再見不到她了!”顫抖的聲音說著,捂著嘴老淚縱橫。空氣又如石頭般沉重的房間裏,四個心事沉重的人兒,商量著這最後的一絲希望。

他們對支陽是放心的,他們心裏清楚自己女兒的情況,如果不是支陽,他們現在未必能見到她。

第二天中午,支陽正靠著窗邊翻手機,他突然拿著手機走到碎碎的床前說:“不好了,我們要趕緊離開。”碎碎拿著手機。上麵是一份網上公開的信,內容如下:

親愛的小惜:

對不起,當你看到這份信時,我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請原諒我的自私和不顧一切,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愛你!是我不好,讓你受著了驚嚇,當你給了我一個厭惡的眼神,然後撇下我離去時,我的心像碎了一樣。你永遠不知道,我每次看見你就像看見從前的自己,我把你當做自己的愛,甚至超越自己。你單純,美好,就像從前的我,你知道麼?我從前也跟你一樣,充滿了陽光和幻想,我不是一生下來就是同性戀的。那個時候的我優秀,學習前茅,雖然從小爸爸媽媽離婚了,可我是一個聽話的孩子,懂事。我是一個多麼沒公害的生物啊!卻往往要被樹立成公敵。我永遠忘不了在同學的那次生日會上,我被出賣了,當時我多小啊!以後我常常想,我眼睛的水這麼多,是因為哭的麼?惜,還記得那次我把欺負你的那個女生暴打了一頓嗎?我就是不願讓你被女生欺負。你和他真好呀!好的讓我嫉妒,上天安排的這一切不是為了讓我遇見你麼?可是你為什麼偏偏先遇見了他?惜,大學這幾年,陪在你身邊的是我,不是他,為你周全照顧的人是我不是她,你為什麼不懂我的這份愛?我要離開這個一無所有的世界了,我不會恨一個我愛的人,我隻想讓你永遠的記住我。

這是子軒的媽媽在網上公開的子軒的遺言,沒人知道她的用意,媒體們已經在網上宣布要找到小惜采訪,這份信無疑是頭條熱聞,媒體們當然喜歡點擊率高的東西。

碎碎看了這封信氣的罵了句:“這個變態,神經病!我要帶離姐姐逃離這個愚人的國度,她需要一個新的環境。馬上就出發,她看到這個東西會更刺激的,更不能讓任何媒體采訪她。”

小惜被搶救過來後,一直臥床休息,她還不知道碎碎回來的事,沒人告訴她,然而,她的心智,現在已經時而不清了,這個脆弱的孩子,是很鬧人,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就不能再強一點嗎?連夜,他們一整個家族坐上了飛往美國的飛機,支陽的父親,在美國是有企業的。

說起他與碎碎,我們的女主人公像是匆匆來人間忘帶雨傘的女精靈,他就是那個跟在屁股後邊,屁顛屁顛來送傘的男精靈。這是碎碎出走的那年,她又來到了一座名山,她想著人活一世,總不能到自己走的時候,連自己來過的這個人間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她已經爬過了陝西華山,吃過了擀麵皮,岐山臊子麵,站在城牆上吼過,鍾鼓樓上遙望了長安。她還在沈園的斷牆殘垣邊歎息過,在魯迅家的百草園裏重溫了回小學課本。時間是短暫的,永恒的東西將永遠永恒,它們是美麗的,盡管美麗的憂傷,或者美麗的優雅,走進心裏的,就是緬懷。此時的碎碎對人生是沒有什麼留戀的,從她得病的那一天,她就知道自己有今天,她寧願自殺,也不要全身爛掉。早辰她收拾好自己,畫了最美的眼線,紮了兩個漂亮的大辮子,因為父親以前說過,他年輕的時候最愛母親的兩個大辮子,襯著雞蛋一樣又圓又白的小臉,他問碎碎為什麼不紮辮子,又問碎碎現在電視上為什麼女演員的臉都是尖的,個個都像林黛玉似得,這個碎碎也不好回答,她想說,可能女主角永遠是林黛玉吧!薛寶釵是主角的可能隻有“金三順”吧!可是薛寶釵是溫柔美,“金三順”無法比的上她的,父親不知道“金三順”,她就自然閉了嘴。今天她梳了辮子,她想著她這麼早的去黃泉路上,若是將來一家人團聚,她爹看見她這個打扮,或許會減少她不孝的這個罪名,稍微原諒她一些。她梳妝打扮好,是要決了心的把自己葬在這名山之中的。視野有多開闊,心胸就有多開闊,當人們的眼睛望向鋼筋水泥時,或許看到的是金錢,但當人們的眼睛望向藍天白雲時,看到的卻是自己的靈魂,眼前的景色有多美,就希望自己的靈魂變的一樣美,這就是大自然的魔力。來爬山的不乏是些情侶或家人,這不免讓碎碎有些難過,在她的眼裏,她這輩子是無福消受這些的,所以她會倍感的諷刺。山上邊的空氣有些冷,倒是清爽許多。不是旅遊的旺季,人倒也不是很多,碎碎坐在一塊兒石頭上敲打著酸痛的腿,歇了一會兒,她決定上最後的這個小峰,這也是最高的峰,很多人隻會在這裏看看,很少有人會去爬這個最後的峰的。她背上了背包出發,登這個峰幾乎是垂直九十度的,她小心翼翼的攀著,上到一半路程的時候,她感覺後麵有個人拽她。她回過頭,卻被眼前驚訝了,一雙龍眉大眼直勾勾的瞅著他,眼裏還水汪汪,一個跟她年齡差不多的小夥子,可憐巴巴的望著她,說:“美女,能拉我一把麼?我有些害怕……”她又想笑沒笑出來,她看見他那快哭的樣子,伸出手去說:“拉著我吧!”他像找到了救兵一樣,抖抖索索的跟著她。終於爬到了頂上,他鬆了一口氣,碎碎看著他,挑逗的說:“帥哥,你剛是哭了嗎?”他竟然從眼裏擠出了兩滴淚說:“現在哭了。”一個大男生站在她麵前梨花帶雨,她先是震驚了一下,然後靜靜的欣賞這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然後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後他還是瞪著他清澈無辜的大眼睛說:“美女,下去的時候能不能把我帶上。”看著他又呆又可愛的臉,她說:“我怕是下不去了,我是來自殺的!”他嘴張的跟碗口一樣大,“啊!”的一聲說:“女神!你要跳崖帶上我一起,比我孤身一人摔下去的好。”她斜眼看了他一眼,看來他今天是把她號上了。她走到前邊望著眼前的風景,下邊是滾滾的雲海,比剛才那一層峰的雲海更為壯觀。她說:“帥哥,快過來看風景吧!用命換來的風景,怎麼能不用心呢?”她回過頭招呼了他,看到美女招呼,他”嗖“的一下溜了過去,拿起照相機”咵咵“的拍,碎碎說:“不要這麼俗好不好,你是來賞景的,非要在這個小黑框裏看世界嗎?”他“嘿嘿!”的一笑,收起照相機,跟她並排站在一起,望著雲海。下山的時候他還特地找人給他和碎碎拍了合照,碎碎也沒怎麼介意,然後就莫名其妙的,跟著他一起下了山,是她拉著他的。回賓館的時候,他要了她的電話,以救命恩人為借口,這很明顯,是要追碎碎的節奏。第二天碎碎剛起床洗漱收拾好,他電話就打過來了,“美女,哦,不對,碎兒,我在你的賓館樓下,快下來,我給你帶早餐了。”“啊?早餐?不吃了,我去餐廳吃吧!”“救命恩人,我還沒感謝你呢,怕你今天啟程,早早的就在這兒等了,給個麵子,ok?”,啟程?碎碎腦海中已經亂七八糟的了,她怎麼可能啟程,這不是她人生的終點站嗎?昨天未遂,今天就完成它嘍,可是哪裏冒出來這麼個冒失鬼,打擾了她的全盤計劃。“好吧!”她掛上電話,徑直走向一樓大廳。今天的他沒有驚魂落魄,精神抖擻,而且透露著一種氣質和陽光。他們找了一家當地特色小吃,可是另碎碎沒想到的是,他拿出了一個本子,誇誇其談的講著他接下來要去哪裏,哪裏有什麼好玩兒的好吃的,本子上記載著路線和標注。碎碎已經被他搞得暈頭轉向了,他這是要拉她當他的驢友嗎?不過想起昨天他擠淚花的樣子,她被冥冥之中的一種衝動指使著,想要看看他到底有多麼的無厘頭。然後她假裝自己也是驢友,故做認真的聽著。最後他合上本子,“女神,哦,不,碎兒,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們一起啟程,我雖然爬山有些遜,但是好吃的好玩兒的地方我全都倒背如流。”碎碎看著他滑稽的樣子,假裝深沉的說:“嗯,好吧!我再考慮,考慮。”“這個菜可是本地的名吃,它可以美容養顏,天然的哦……”說著,他給碎碎夾了菜,然後傻傻的笑了笑,他的確是有些呆的,然後又特別無厘頭。收拾好行李,他們很快就上了路,去了機場,第一站是拉薩,因為碎碎說,她喜歡那些原始的,沒有商業化的,聖潔的,有信仰的東西。他們就一起去了,這個搞怪的男孩就是支陽,他們是這樣相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