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紛紛擾擾,擾紅顏輕夢,夢裏淺淺淡淡望,望不盡風雨天涯路。
寂靜的深山,煙霧繚繞。
山道曲折蜿蜒,零零碎碎,不知通向何方。不多時,那頭煙雲嫋嫋之處依稀破出兩道人影來。
“嗬嗬嗬嗬……嗬嗬……”先聽一簾空亮的笑聲撥開濃霧散落在山間,清魅的聲線猶如水麵上緩緩起伏的波浪,非是一抑一頓間令人難忘,卻是聽來有一種難得的舒暢之感。
笑聲還未完,就又有另一男音插入,比之方才的女聲帶著些與生俱來的懶散。
“小紅豆,這次的戲也並非有多少好看,怎的就能讓你這般笑上三天三夜?”
“哎呀伶雲,你什麼時候才能多長點笑細胞,戲不好笑你就不能自己尋點笑料嗎?”
“莫非像你這樣自娛自樂才算是好的?”
“這是自然,女聲明顯有些傲慢,所謂笑一笑十年少懂嗎?”
“這個我自是懂,隻不過照這麼算你再笑上兩聲就會退化到嬰兒時代了。”
……
再近些,便可以看見是一男一女並肩從山道上緩緩踏步而來。
但見左邊墨衣男子神色安然,舉止隨意。約摸是二十出頭的年紀,麵容俊朗,皓齒丹唇。如山雙眉向上挑起,鳳眼微眯,嘴角一縷若有若無的淺笑似要將這天下笑盡,風華畢露。
而右邊素衣女子倒不似這男子雍華靜然,反是星眸含嗔,眉眼帶笑,連同胸前垂下的發絲都似在風中旋轉起舞,舞出一個張揚狂傲的笑字。
兩人本是風格迥異,但此時站於一處卻有種說不出的和諧,似極了瑤池邊的璧人。
一個是內中風骨,一個是外處妖嬈。
若問這兩人是誰,不問名不問姓,單隻是看女子一笑,或看男子一蹙,便能立刻猜得一二。
落簾佳人笑,
笑盡天下不平;
莫問笑何人,
一笑舉世清明。
“楚風莊中楚風橋,楚風橋上楚風笑”江湖人稱“笑美人”,有一笑城傾之言的就是現下的這個素衣女子——楚風笑。
而墨衣男子,敢和“笑美人”立於一處卻絲毫不被其感染的當今隻有一人,那便是武林最為神秘的盜夢家族現任少主——伶雲擾夢。
說起楚風笑,若撇去她的身份背景,單隻是講這名字的來由就是一奇。
據傳楚風莊的小姐出生之時,麵帶喜色,乃是含笑而生,自出娘胎不聞哭聲隻聞笑聲,莊主奇之,取名為楚風笑。結果這楚風笑就真的是再也沒有哭過。
都說取東海千年珍珠易,而得楚風笑一滴淚難,且難於上青天!
至於伶雲擾夢,盜夢山莊與楚風山莊、宿岫山莊同為武林三大山莊,但這盜夢山莊的來曆卻是無跡可查。隻傳山莊秘術——蘭陵月下,專竊世上美夢好夢,凡是被盜走夢後的人將失去生命中最為美好的記憶,終身噩夢纏身,嚴重的會被噩夢折磨致死。
“好了,你笑夠了嗎?”伶雲擾夢倏地停下腳步,瞥了一眼又要勾起嘴角的楚風笑。
“當然沒有,你何時見我笑夠過?”楚風笑也停下來,雙手環胸瞧著他,“哎呀你不要每天都這麼一副要笑不笑似笑非笑的死樣好不好,天天開心點不好麼?”
“那你可知道你這笑是誰給你的?”
“是上天賜予的,我天生便是開心的化身。”
“是麼,原來你是這麼認為的。”伶雲擾夢的語氣透著不為人知的嘲諷。
楚風笑卻絲毫未發現,一手搭上他的肩,“對了,照理說你們盜夢家族盜盡天下美夢,你應該比我開心才是。”
“夢再美,那也是別人的。”
“難道你自己沒有夢麼?”
“沒有。”
“沒有?伶雲你可別開玩笑。要是真沒有,我可以送你一個啊。”楚風笑一個旋身飛起裙袂,笑顏如花。
“你的夢我可不稀罕要,要的話,我隻要你的淚。”
“淚?哈哈哈~”楚風笑似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止不住地將嘴角的弧度擴大,“你真是越來越愛開玩笑了,認識我就這麼久,你何曾見我哭過?江湖有言,說得東海千年珍珠易,要得我楚風笑的淚啊,是難於上青天。”
“就是有難度的事我才有興趣做,若你的淚買一送一,我還沒有興趣。”
“那恐怕你這輩子都別想夢想成真了。”
……
兩人拌著嘴又繼續行路,越過一個山頭,伶雲擾夢突然停住了腳步,墨黑的眸子淩然迸出一道利光。
楚風笑也停了下來,朝他的視線望去,“那是……”
隻見遠處山上濃煙四起,整個山頭都已被濃煙籠罩,而那濃煙後,熊熊大火竄上天際,染紅了半邊天。
“是盜夢山莊?!”楚風笑一驚,她剛一反應過來,身旁就帶過一陣疾風,伶雲擾夢已向前處奔去。
一路狂奔,縱是再絕頂的輕功,到達山頂之時,血已成海。
整個盜夢山莊都浸在了一片火海之中。無情的火舌漫過屋頂延伸開去,每移動一分就吞噬掉一幢房屋,如潮湧傾瀉於整個山莊。
無窮無盡的濃煙熏得天空都黑如濃墨。
淒厲的叫聲、呼喊聲響徹雲霄。
妖嬈邪佞的血,放肆流淌開來……
滿眼滿眶,是紅,隻剩紅!
趕來的伶雲擾夢被滾燙的熱氣隔出一丈開外,紅色,已經滲透了他如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