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原本以為是對淩誌鵬的批判會出乎意料地變成了與專業課老師的見麵會,這如同一盆冷水潑向了楊衝,讓他變得很失落,原本還想通過這件事以達到自已也說不清楚的目的,但是現在就這樣讓人不知所措,無所適從地收場了。
下課他沒有去食堂打飯,而是直接回了寢室,躺在冰涼的木板床上,左思右想,自己所看到許清茹與淩誌鵬在一起時的一顰一笑,他就感到心裏毛躁躁的,好像有一個貓爪子在抓似的……他來回翻著身,琢磨著各種各樣的餿主意,但是好像都行不通。這兩次架打得,自己一點便宜也沒占著,反倒被全班同學看不起了,未免有點得不償失。肚子被氣頂著,不想吃東西,可又怕半夜被餓醒了。
從那天起,楊衝就覺得自己與許清茹之間形成了一堵看不見的厚牆。許清茹每次看見他,隻要不是在教室裏,總是自然而然的,非常隨意地遠離而去,但從她的眼裏總是能看得出被刺傷後所流露出來一種仇恨,那是出於信任的寄托被出賣的憎恨。
在近一星期的時間裏,楊衝都在遠遠地偷窺著她,每次被發現後,就感到如火一般的氣息撲來。有時他的心裏也會有那麼一絲的羞愧。在星期六下午,許清茹難得一次與段冰雅出校逛街的時候,一直賊心不死的楊衝偷偷地跟在後麵,並在路上攔住了她們,不要臉地說些下流話。許清茹十分厭惡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因為不想同他在大街上吵架,隻想快點遠離這個東西,所以一直沒有說話。得寸進尺的楊衝,自以為是抓住了許清茹的把柄,像個枯瘦的豺狼一般,搜腸刮肚地編織各種各樣的謊言,往她身上潑髒淡水。在一旁氣憤不已,忍無可忍的段冰雅對著他的臉啐了一口,正糊在他的一個眼鏡片上。
“你竟敢吐我?”
“吐的就是你!”
“你居然吐我!”
“就吐你!就吐你,你快點去死吧,挺大個男生站在大道上,怎麼做這麼不要臉的事。”
氣極敗壞的楊衝,把嘴張成“喔”形,大概在計劃裏忽略掉了段冰雅這個厲害茬子。
許清茹轉過頭去,根本就不想看他。
“你們才不要臉呢!”楊衝張嘴結舌道,好半天才蹦出這麼一句話。
“就是你不要臉。”
“誰不要臉誰自己知道。”
他氣呼呼地走了。看他那幅胳膊輪動走路背影,連衣袖都乎搭乎搭的飄起來了。許清茹心中鬆了一口氣,站在原地停了一會兒,段冰雅仍氣不平地對她說,像這種人就不應該跟他客氣,否則他還真以為你是好欺負的呢。
誌鵬,你在哪裏呢?每個星期都在苦盼的周末,此時變得卻是如此漫長與難熬。在星期一的早晨,剛出辦公樓取信的她看見了他。他騎著自行車來上學,在校門口下了車,微微地抬起前車把,眼睛向下看著跨過校偏門的那道門檻。許清茹怔怔地站在辦公樓的台階上。一見到他,她立刻覺得心裏隆起一座小山,全身沒有了力氣。
後來,她一想起這次會麵,就要花費很大的力氣才能使自己相信,這並不是夢。淩誌鵬幾乎是在她走到自己身旁的時候才看的她。他聽到她故意加重的腳步聲,才抬起頭來,眉毛顫動了一下,傻裏傻氣地笑了笑。
許清茹一麵下著台階,一麵從他的腦袋頂上望著透過鐵柵欄、川流不息的明月街和和遠處——殘垣斷壁一般的已經停工建設的工地。
心,像被無數的拳頭捏擠在了一起,淚水充盈了她的眼眶。
“你怎麼了?”
許清茹抽了一下鼻子,用大拇指背抹了一下眼睛,低頭站住了。淩誌鵬急忙將自行車停放好、拎起書包,跑了過來,問道:“你怎麼了?”
“沒什麼……看見你高興的。”
“看我……你嚇我一跳,快把眼淚擦擦,校衛老師正往窗戶外看咱們呢,有什麼事待會再說,先別哭了。”
許清茹懷裏抱著書,沿著校路走去。路邊的小草,變得一片枯黃,了無生機地嵌滿了或黃或棕色的葉子,顯得又髒又亂。哆哆嗦嗦麻雀焦急地叫著,笨拙地飛離了樹枝頭。
秋風吹下最後幾片招搖的樹葉。在大操場的周圍,雄偉、嚴肅地高聳著兩排被風吹動著的老楊樹的灰色樹頂。許清茹在擦去眼角的淚珠的時候,不小心把一本懷抱的書滑掉到地上。她用左手把住剩下的書,然後蹲下身來。風吹著書頁嘩嘩快速的翻動,使得許清茹自從被方老師叫過談話以後,第一次遲疑地低聲笑了起來。
她抬頭看了看,淩誌鵬正在站在旁邊低著頭注視著,手裏長長地拎著書包,簡直快要拖到了地上。
許清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她用眼角的餘光偷偷地看著他那挺拔修長,帶有遲疑移動的雙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