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國聯軍侵入北京後,慈禧太後就帶著光緒帝西逃,一直跑到了西安。1902年慈禧太後回到北京後,更為“惕於外人之威,凡所要求,曲意徇之”,但仍念念不忘她兩年後的七十壽辰,1904年她就七十歲了。各省文武官員又開始絞盡腦汁想著這次送上什麼祝壽禮物能討得主子的歡心。1904年農曆十月初十日,慈禧太後生日那天,上海的《蘇報》上刊出一副對聯“贈慶”,諷刺不為不深刻,足見主編章炳麟膽識之非凡:
今日幸頤和,
明日幸北海,
何日再幸古長安?
歎黎民膏血全枯,
隻為一人歌慶有;
五十割交趾(即越南),
六十割台灣,
七十更割遼東地,
痛赤縣邦圻益蹙,
每逢萬壽祝疆無。
那拉氏為政時期,簽訂的割地求和條約條款勝過以往列朝列代。唐朝女皇武則天向東平定朝鮮、向西平定西域,穩固了唐朝疆域。慈禧太後則不僅將藩屬諸國棄置不顧,而且割讓領土予俄國、英國,並允許他國在上海等地建立“國中之國”——租界。
慈禧太後在對付政敵、處理宮中矛盾的問題上,處處得心應手。而在處理對外交涉的問題上,時時出手拙劣,自己也落了個西逃西安的下場。她賣國步伐越陷越深,最後竟滑稽到“揚言稱臣”的地位,將大好河山拱手呈送於外敵麵前。1900年,八國聯軍提出了和議大綱十二條時,流亡在西安的慈禧太後簽字承認了這個大綱,還發出一道上諭,說是“今茲議約,不侵我主權,不割我土地,念列邦之見諒,疾愚暴之無知。事後追思,漸憤交集”。可見慈禧太後此時對西方感激涕零的心情,西方列強不僅沒有提出割地要求,而且還“不侵我主權”,承認慈禧太後的統治。她遂在上諭中表態,這個朝廷將“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西方列強也感到,哪裏還能找到如此恭順的清王朝,與其滅掉它使其成為殖民地,還不如令其代為統治,使其成為洋人的“稅吏”和“管家”,從而獲得更大權益,由此可見,這個朝廷還是要“保全”的。
慈禧太後不負眾望,她派出的簽約大臣答應“賠款”數目最後確定為四億五千萬兩白銀,在四十年內分年付清,還要加上利息,本利共達九億八千二百多萬兩。此外,再加上各省的地方賠款,總數在十億兩以上。這個數目相當於至少12年的政府財政總收入。這次“賠款”,數量空前巨大,沉重的負擔壓在了全國人民頭上,清政府也擔負起了對全國人民進行勒索的任務,以取得帝國主義列強對自己統治地位的保障。此時的中國,在形式上仍然是個獨立的、統一的國家,而實際上已成為西方列強共管下的半殖民地國家。正如一個美國人所說,中國“已經達到了一個國家地位非常低落的階段,低到隻是保持了獨立主權國家的極少的屬性的地步”。
“無冕女皇”功過是非後人評
慈禧太後執掌朝政四十餘年,雖說向列強割地賠款求和,但是她畢竟讓大清王朝延存了幾十年,不然清朝早在太平軍的進攻下土崩瓦解了,僅此一點,她死後還是有臉麵見到列祖列宗的。1908年11月14日黃昏,囚禁在瀛台涵元殿近十年的光緒帝死去,這位皇帝雖在龍椅上坐了二十餘年,但如同一傀儡,現在他終於擺脫了慈禧太後,到另一個世界去哭訴他的哀怨了。時隔不到一晝夜,第二天中午,操縱中國約半個世紀的太上皇慈禧太後也死於皇宮儀駕殿,終年74歲。在兩天之內,清朝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和實際上的最高統治者相繼死去。
那麼,看看這位無冕女皇死前是如何自我認識的吧。她死後發表的遺詔說:“我幾次垂簾,不知內情的人,有的認為是我貪圖權勢,實際情況是形勢迫使我不得不這樣做。”這種說法,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是言不由衷的。慈禧太後臨死之前的最後一句話,真是完全出人意料:“以後勿再使婦人預聞國政。此與本朝家法有違,須嚴加限製。尤須嚴防,不得使太監擅權。明末之事,可為殷鑒。”這是良心的發現,還是一種掩耳盜鈴式的反省,就不得而知了。
權術與治國的關係應該是不可分的,但權術的高超並不能代表治國安邦之術的高明。慈禧算得上權謀高明之人,在對付政敵上往往是技高一籌、處於不敗之地。而在治國安邦之才上,她懂得利用漢臣和借師助剿打敗了太平軍,暫時保住了清王朝在全國的統治。慈禧太後雖仇視肅順,但仍繼續采納“沒有肅順的肅順政策”,即重用漢人、以漢治漢的政策,重用曾國藩、李鴻章等湘淮軍將領鎮壓太平軍,任用左宗棠、張之洞、袁世凱等漢臣戍衛邊疆、治理地方政務。而且她時時在滿漢大臣之間搞一些政治平衡政策。慈禧重用信任曾國藩及其一批漢臣,對挽救搖搖欲墜的封建地主階級統治起了關鍵性作用。《清鑒》說:“聽政之軔,軍事方亟。兩宮仍師用肅順等專任漢人策。內則以文祥、倭仁、沈桂芬等為相,外則以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等為將。自軍政吏治,黜陟賞罰,無不谘詢。故卒能削平大亂,開一代中興之局。”這話是有道理的。一位在中國傳教十三年之久的丹比上校說:“可以強調,慈禧太後是滿族人中第一個懂得中外關係問題,以及運用這種關係來增強王朝力量、推進物資進步的人。”這位上校所講的“懂得中外關係”,大概指的就是“借師助剿”吧。她也知道在權臣之間搞權力平衡和兩麵手法,以此維持了中央集權的局麵。同時在危難之際,以退為進,實行新政,邁出了比戊戌變法更大的政治步伐。
在以國為家、家國難分的宗法關係下,在夫權社會道德倫理關係的羅網下,女皇的地位擺在哪裏、繼承人如何選拔的問題與傳統的王位繼承法之間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曆史上,以皇太後身份統治王朝的比比皆是。有史可考的最早攝政的皇太後,就算秦昭王的母親宣太後(公元前?一前265),即羋(Mi)八子。昭王19歲即位後,各兄弟爭奪王位,她倚靠同母異父兄弟魏冉的支持,攝理朝政,號稱宣太後。她先後任用樗裏疾和魏冉為相,平定爭奪君位的叛亂,封同父異母弟戎為華陽君,直至公元前266年秦昭王親政。
不管是在女性中,還是在曆代後妃中,那拉氏的政治才能都是少有的。真正能和她相提並論的,大概也隻有漢代呂後和唐朝武則天了。這三位專權的後妃,一個出現在封建社會後妃製剛剛建立不久,一個出現在封建社會鼎盛時期,一個出現在封建社會滅亡的前夕,恰好代表了封建社會發展的三個階段,三個女性掌權者的出現,不僅體現了女性問題在封建社會中是個貫穿始終的問題,而且體現了女性與政權之間那種時疏時密的關係。
就在呂後(公元前241-前180)死後804年後,武則天(624-705)出世,就在武則天死後1130年後,慈禧出世,真是“千古一後”。西漢呂後前後執政16年,武則天前後統治51年。那拉氏16歲被選入宮,26歲被尊為聖母皇太後,徽號慈禧。慈禧始終以皇太後身份統治清王朝,前後達48年之久。
呂氏、武則天、那拉氏,這是三位影響中國曆史進程的女人。一個是中國後妃史上第一個女強人,一個是封建社會鼎盛時期的“加冕女皇”,一個就是封建社會滅亡前夕——清朝的“無冕女皇”。武則天是有史可證的中國曆史上惟一一位女皇,那拉氏則是曾三次垂簾聽政的惟一一位皇太後。
武則天先後廢過三個太子,慈禧太後則先後立過三個幼帝。武則天退位至死的二百六十多日子裏,不再垂簾聽政。而慈禧太後則掌權到死前的最後一刻。
武則天致力於多民族國家的統一和強大。在她執政時期,唐代疆域發展到最大版圖,各民族之間的經濟、文化交流之密切程度是空前的。慈禧太後統治時期,清朝疆域幾度萎縮,民族危機的程度空前絕後。
武則天和慈禧太後無疑是中國封建曆史上兩朵“奇葩”。慈禧雖然沒有像武則天那樣建立國號,但垂簾於後,勝似前台聽政。慈禧是個出色的政治家,她沒有為自己加冕稱王,也省卻了理學家對她道德的過多指責。
兩位政治女強人死後,後人的評價是不同的。
明代著名哲學家李贄評論武則天,說她比中宗強百倍,比高宗強十倍。她可謂是像唐太宗那樣少有的、有政治風度的皇帝之一。武則天的政治生涯就是一個複雜的組合。但總的說來,她是一個封建社會曆史上不多的好皇帝之一,是封建時代最傑出的女政治家。無字碑立時雖未刻唐人一字,但後人卻刻上了42段題詞銘文。其個有一首明代四山的題詩:“乾陵鬆柏遭兵燹,滿野牛羊春草齊。惟有乾人懷舊德,年年麥飯祀昭儀。”詩人寫“乾人”懷念武則天,說明武則天比唐高宗在人民群眾中的影響深厚很多。
慈禧太後操縱清末政權幾達半個世紀。在她當政的這半個世紀中,對內專製殘暴,對外屈辱賣國,使我中華民族瀕臨危亡邊緣,成為國家和人民的罪人。後人曾作了一首宮詞,記述慈禧太後駕崩時情景:“玉座珠簾五十春,臨朝三度抱衝人。扶床一見雛孫拜,定省儀鸞僅隔晨。”評論可謂恰如其分。
那拉氏,從其一生來說,是成功的;從滿族來說,在一定程度上延緩了對全國的統治;從國家的發展來說,則是一大悲哀。慈禧太後統治中國之際,在大洋的彼岸,大英帝國在女王的領導下,實現了建立大英帝國的夢想。
女人與權力,這是一個世界性的課題。這裏不僅牽涉到一個政治家與人性的關係,還涉及到一個對女政治家如何評價的問題。曆史的發展,向我們提出了這個永恒的話題,同時也為我們的思考提供了廣闊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