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拿到了水晶杯。接著就是忙碌的見麵和簽約。
我順利簽上了心儀很久的山東大學。來不及跟每一個人說一聲再見,就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滿載而歸地回到克拉瑪依,鋪天蓋地的采訪和報道,讓我的心髒無限膨脹。
我把有我一整個版麵報道的報紙貼在頭頂的世界地圖上。
回來後看到的最近一期《萌芽》,第一篇就是張琳的初賽文章《誰來拯救中國的語言文學》。我們打著電話聊著天,她說她的水晶杯底座在回家的途中弄斷了。
後來,我沒有上成心儀很久的山大,個中緣由,我去了湖北讀書。
依稀記得有人說過,“上天給你一些又拿走一些,全憑心血來潮。”簡直太對了。
大學以後,我又去過兩次上海,卻都隻得了二等獎。第二次去恰巧趕上新概念十年慶典,我看到了仰慕很久的劉莉娜,那時的她已經為人妻、為人母。散場的時候我跟在她和她老公身後走了很長一段路。
十三屆再去上海,複賽選手基本上都變成了90後,我認識的人已經很少了。然而第二個二等獎的不期而至讓我覺得不知道是遺憾還是什麼,在一陣陣掌聲中,我悄悄走出會場,眼淚流在了青鬆城酒店的玻璃窗上。
然後我獨自去了徐家彙教堂,和前兩次一樣。
不同的是,裏麵多了一隻貓,黑色的貓,我跟它安靜在教堂的長凳上坐了一會,沒有做長久的逗留。
傍晚時分,我和梔子、阿金哥來到黃埔江邊,看著恒久陰沉的天空,滾滾翻騰的江水,突然覺得很釋懷。
江對麵的巨大電子屏上不時地出現“ILoveShanghai”的字母。我們就那樣靜靜站著,記憶裏的往事仿佛都跟著江水流向遠方。
後來再聯係張琳,她說她學了設計,盧盧和雨辰真的出書了。每每在萌芽上看見熟悉的名字,我都會忍不住買一本,像是跟老朋友們在時空裏交流,為每一篇好文章而雀躍。
回到我寫這篇文章的初衷,是因為剛剛接到的一個電話。
我認識手機屏幕上閃動的名字,但是我愣了很久。它本一直安靜地躺在我手機的通訊錄裏。
我聽見他熟悉的聲音,時光一下把我拽回了六年前,我們一起坐在上海的街頭。冷冷的風依然吹著,我裹緊身上的紅色格子外套,靠著像是穿了迷彩服的法國梧桐,聽他一邊吐著煙圈一邊談論著愛情、理想和人生。
我告訴他趙老師去世了,告訴他我去買了很久沒看的《萌芽》,5塊錢3本,我買了很多,卻沒告訴他,不是因為便宜。他變得話少,但每句話裏麵的情感卻増加了。
少許的寒暄,我們同時說了再見。
掛掉電話的時候,我突然想起多年前他對我說的一句話,“我們都沒變,隻是好久不見。”
他說完那句話後,陳奕迅的《好久不見》開始風靡。
每每回憶這些過往,都好像經曆了生生世世,這些故事裏的喜、怒、哀、樂,不是幾段文字可以描述完全的。一切的一切,都仿佛還是昨天的事情,依舊脈絡清晰的在我的腦海存在,我們一大群人走在上海潮濕的街頭,浩浩湯湯去買廉價的文學作品,把繁華的景象踩在腳下。那時候我們都離那個叫做“夢想”的東西很近很近。
而現在,那個曾發起了“新概念作文比賽”,引領了無數年輕孩子文學夢想的老人也已經離開。
很多人說,得了新概念一等獎,就應該去寫文章,出書,當作家,要不多可惜。可是就像十年慶典邀請函裏寫的,除了文學的光環之外,我們還有更多。我們散落在世界的每一個地方,各行各業。或許我們已經不再文學而遠離了文學,但其實我們依然很近,那是因為我們擁有以往的共同敘述和現在的同一個紀念。
今年年休的時候,我去了男朋友湖北的家,我到處尋找著稍縱即逝的網絡信號,QQ連上的一瞬間,看見阿金哥的留言,“你之前寫過一篇文章,叫《26個字母》,記得吧?現在還有粉絲在問我要那篇文章呢。”
我的眼淚,又落在了大別山的土地上。
一個好久不聯係的朋友留言說他快要結婚了,對象不是那個他曾深愛的女孩。我問他:“你覺得幸福麼?”他說:“湊合。”他問我:“你湖北的男朋友還好嗎?”我突然覺得好笑。我想告訴他,我湖南的、北京的、新疆的男朋友也都好。
手機又響了。
我抬起頭看見漸漸變得溫和的陽光,聽見一個聲音在電話的那頭說,“嘿,我在,等著你。”
時光的鏡頭,突然穿越我了的瞳孔,一層層迷霧和華麗的最深處,是一個女孩爬在床頭,她咬著筆杆在翻讀一本紅色封皮的書,書裏寫著一個明亮的句子:也許曲終人散之後,離開的離開,忘記的忘記,然而感謝上蒼,旋律最好的時候我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