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一臉嚴肅地跟她提過,如果她再總是這樣為我存好吃的,我就寫一篇關於她的文章,告訴大家我的媽媽總是天天給我留著一大堆過期的食物,讓我吃了以後肚子疼。於是她非常著急地大喊:“沒良心的臭丫頭,我再也不給你留好吃的了!”然後再我回家的時候,打開冰箱,又會看見滿滿一冰箱的月餅、巧克力……

大三暑假回家那年,我注意到她開始在路上會撿別人喝完水不要的塑料瓶子。我的心裏“咯噔”一下,泛著陣陣酸楚的感覺,但我明白不能因為製止她而傷害到她的感情。

每逢一家人一起出門,爸爸看見她撿瓶子就會在我們身後故意說,丫頭你旁邊那個是誰家的人呀?我不認識她。這個時候我會瞥一眼父親,然後立刻也找一個瓶子撿起來再拉著母親的手大步往前走,母親會在我的牽引下咯咯地笑起來。

那時的我漸漸明白,原來不管有錢沒錢,一家人的平安快樂,就是幸福。

在習以為常的日子裏當然也會有黯淡寂寞的夜晚。輾轉難眠之時,便會收到她的一條信息:“寶貝丫頭,睡了嗎?”

“還沒睡,怎麼了?”

“哦。沒什麼。就是突然很想你。”

每當收到這樣的信息的時候我的胸腔都會排山倒海起來,因為我知道發信息對母親來說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她是為了我才開始學習拚音,學習發信息的。很多時候我收到的信息都是空白的或是夾雜了一堆錯別字需要我去猜測她想要表達的內容,但是我知道,無論是一片空白還是那些錯別字,都是母親滿滿的愛。

大學畢業之後,我在離家不遠的A市找了一份不錯的工作,閑暇的時間可以回家看看,同時也不至於天天跟父母膩在一起而失去奮鬥的方向。

剛剛參加工作一個月的時候,母親就坐著車來到了A市看我,因為每天都要上班的緣故,她在這的一個多星期我們隻是周末出去玩了兩天,但是我能感覺到,她每天都很開心。

這一次見麵,我發現母親蒼老了許多。

她離開的那天是工作日,我沒有辦法去送她。前一天的晚上,我們久違地躺在一張床上過夜,我的腦海裏浮現的全都是年少時和她在一起的畫麵。她突然轉過身來說:“丫頭,上班是不是很辛苦?”我先是一驚,然後轉過頭去漸漸模糊了視線。

“哎,都怪你媽沒本事。”我聽得出她聲音裏的苦澀,那一夜,我們沉默許久。

第二天一早我依舊早起、擠公交、吃早餐,重複我單調如一的生活。當前腳剛剛走進辦公室,手機就響了起來。

我在辦公室裏無法自持地落下淚來,我仿佛看見母親提著厚重的行李艱難地行進在路上的瘦弱身影,在流火七月的盛夏,在灼人的陽光中,帶著對女兒滿心的牽掛和想念。

生活,像是一杯茶,一次次的續杯,維持了滾燙,但是最初的濃重卻在被一點點衝淡。

可是有些人。她始終就在那裏。在我們一回頭就能看得到的地方。風塵仆仆的我們,隻顧著一路向前,忽略了多少身邊的風景和感動。終於在不經意間回了一次頭,卻徹底濕潤了眼眶。

原來那個被我們從小喊作“媽媽”的人,足夠給予我們一輩子的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