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在西沉,將樹木,拉長,綠草也變了色,草是新綠的。許多人都在趕路,向北。北方是吳國京都所在,柴桑。趕路的大多是士子,欲趁著天黑,在前方尋個店家,不濟也要找個人家,免得露宿。獨自背著書篋的多是寒門子弟。居多,少數便是有車馬的,這些人是不急的,疲於奔命的總是那些有所求的人。
萬事也有例外,這寬闊的官道上便有一人,既未背著書篋,也不見行色匆匆。一襲破長衫,袖口翻卷,青色方巾冠發,手中隻一把折扇,其實天並不怎樣熱的,一雙靈動而歡快的眼睛繞著圈的跳著,麵目清秀,整個人都因這雙眼睛活潑了起來。他就如趕路一樣在趕路,看起來比車馬快,實際比那些匆匆的人還要慢,充滿矛盾的迷人。
是了,他這樣的人必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一輛馬車,雙駕馬車停在了他的身邊,車廂窗的簾子掀開有半個俊秀的臉露出來,喊道:”兄台,你走的這樣緩,幾時到柴桑,這天色將晚,不如上車來,我帶你一程。”他也並不客氣,便登車進去了。車夫側身相讓時嘴嘟囔著,他也不以為意,隨意地就坐在那人對麵。
那人正要開口相問,他卻開了口;”我想你要問我,為何輕身一人,也是去赴考,為何走的這樣緩。”那俊秀青年眼睛眯了眯,笑著點點頭。他自顧自地說著;”輕身一人是因為,萬卷詩書已在心間,行的緩慢是因為我知道總會有你這樣的會對我好奇,願與我相交,載我一程的,也正好與閣下共赴春闈。”俊秀青年又笑了笑,說道;”在下柴桑孫恒,此是回家去,敢問仁兄?””我是零陵方露。”孫恒含笑頷首。隻餘下馬車甸甸前行之聲。方露心中心中別無所想,孫恒念頭急轉,心下覺得方露心智過人,卻又倨傲,應是真有才學,可堪一用。嘴角起了一絲笑意,忽然奪的一聲,四下喊聲大作,孫恒大驚失色,卻偷眼去看方露隻見其仍然氣定神閑,心中想著此人過於稚嫩。”看來孫兄有仇家啊。”孫恒一驚,強笑道;”怎會,我柴桑孫家,一直都是本分的生意人。”方露也不答話。
孫恒鑽出車廂,跳將下去,隻見一隻箭矢釘在車廂上,四下裏有三四十人,三五成堆的圍住馬車。孫恒拱一拱手,喊道;”諸位好大膽,竟敢在這官道上做這剪徑的勾當,在下佩服,敢問那位是大當家的。”方露在車內向外窺探,眼睛眨了眨,好像閃著光,這孫家不愧是長年走南闖北的經商之家,家族子弟果然有些膽量。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站了出來;”就是老子。”孫恒從懷中摸出一個錢袋,喊道;”大當家的冒此風險,無非為財。”說罷就將這錢袋拋了過去,那大漢一把抓住,掂了掂,打開一看,都是黃燦燦的金葉子,少說有一二十兩。大漢咧嘴笑道;”孫家不愧是大富商隨身就帶著這麼的金子,夠老百姓快活一輩子了。””大當家可以放我們過去了吧。””嘿嘿,不行,老子還要你的命。”那漢子一揮手”給我剁了他。四下站著的人便慢慢圍了上來,篤信這俊小子,死定了。方露在車內也有幾分慌神,定睛看孫恒時,卻發現孫恒隻是皺著眉,便也輕呼了一口氣。大漢笑吟吟的想著,做了這票就遠離這裏,再拉一支隊伍,想到這裏又歎了口氣,突然眼睛瞪得溜圓,口中嘶嘶的倒吸著涼氣。那馬夫手中一支顫顫巍巍的軟劍,劍身上滾著血珠,身前已經倒了三個匪徒,帶著笑圍上來的匪徒們瞪大了眼睛,那大漢見得分明,隻見到那馬夫腰間一道閃光,無比的快,憑借人數是勝不了的。擺了個手勢便往回退,其餘匪徒也如潮水般退回到大漢身邊,隻消片刻便消失在黯淡的夜色中了。”先生不愧是從那裏出來的人,隻是可惜了那些金子。”孫恒說著,馬夫將劍收回腰間“他們若死命向前,我自保有餘,卻是不見得護得住你。”孫恒歎了口氣,”多虧先生了。”那馬夫也神色泰然,不再講話。方露在車中看的吃驚又隱隱的興奮,這就是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