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染指仙君連載(六)(1 / 3)

染指仙君連載(六)

傾城戀

上集精彩回顧:方青染涅槃之劫將臨,朱果之爭卻越演越烈,臨淵答應把朱果給東華,條件隻是——要了方青染。

方青染沒有再和莫沅芷起爭執。

一個將死之人,和她計較,沒有必要。

而且她自己的心也很亂。

昨夜的失控已經讓她心亂如麻,現如今又多了臨淵的事。如果莫沅芷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那她與臨淵之間應當如何?他倆自小相識,數萬年的交情,很多東西她都覺得是順理成章,她從未往更深的地方想過。如今略略一想,卻覺頭如鬥大,隻恨不得將所有聽到的事全部忘掉。

隻可惜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已經知道的事,已經聽過的話,不可能再徹底抹去。

突然間,嘎吱一聲響,門被推開,風灌了進來,桌前的書頁被吹得嘩啦啦亂翻。她回過神來,望向門口,一看見那個身影,便反射性地坐直了身子。

她語氣不善:“你來做什麼?”

東華徑直向她走來:“為什麼搬到這裏來?”

方青染離不開清源山,卻怎麼也不願再回東華寢宮。她刻意挑了處離東華寢宮最遠的居處。

麵對東華的質問,她挑眉道:“還需要我再說一遍?那個地方,讓我惡心。”

東華已走到她跟前,隔了書案看著她。短短兩尺的距離,方青染能清楚地看見他眼睛裏的神采轉暗。

不想將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爭執上,在東華再度開口之前,方青染開門見山道:“東華,我要離開。我們之間已經沒有關係,你無權限製我的行動。”

東華避而不答,他的沉默如同一塊磐石,讓方青染找不到突破口。良久,她終於沉不住氣,又問道:“你今天是不是去找了臨淵?”

東華眼瞳的顏色變得更深,濃得像天幕烏雲,他注視著方青染:“你便隻關心他?”

方青染因他的問題忽地煩躁起來。

東華對她和臨淵之間的過度關注,讓她忍不住會有種錯覺。而他注視她的眼神,更讓她感到慌張。那雙眼似有蠱惑人心的魔力,她每每望進去,心頭都有種隱痛。

過去的萬年,她時常會想起東華初次來尋她時的模樣。明明是傲慢唐突的態度,偏偏那眼神裏偶然閃現的溫柔深情卻濃得像要溢出來,將她牢牢綁縛,讓她掙不開躲不掉,隻有淪陷。

正恍惚間,指尖一暖,居然是東華握住了她放在桌案上的手:“這裏偏涼。清源山不比紅綃宮,這裏四季分明,以你的修為,住不習慣。”

東華的碰觸讓方青染眼皮直跳,她反射性地抽回手,後背也警戒地貼緊了椅背:“別碰我!”

她的反應太過強烈,東華望著她,眉頭皺得死緊。

方青染心底其實很想下逐客令,奈何她還有想知道的事情,隻能硬著頭皮開口道:“你沒有回答我之前的問題。你今日又去找臨淵,他要求你用什麼東西來交換朱果?怎樣,這一次交易可談成了?”

方青染想起上次在臨淵宮中,東華似乎不肯答應臨淵的請求。真是奇怪,西昆侖之巔的巨梧之根雖然寶貴,但總寶貴不過東華萬年的修為。他為了莫沅芷連萬年修為都舍得,又何必那麼寶貝一件身外之物?

東華道:“你並不願給我朱果,關心這些有什麼意義?”

久問不出答案,方青染心中更是煩躁,她直截了當道:“我關心的是臨淵究竟在想什麼?他當真要你用西昆侖之巔的巨梧之根換取朱果?”

方青染的話一說完,屋子裏的氣氛便奇怪地凝滯了,氣溫陡然降低了許多。

她手臂一緊,東華抓著她:“我不會答應的。”

“不答應就不答應,抓著我做什麼!”

方青染推開東華的手,很抗拒他的觸碰。東華的反應剛好印證了莫沅芷的話,臨淵果真想用朱果同他換取巨梧之根。

她心裏頭隱隱有些亂,張口便道:“不過也奇怪,東華你為了莫沅芷連萬年修為都舍得,一件身外之物而已,怎麼就寶貴起來了?莫不是你也怕那涅槃之劫?”

東華同屬鳳凰一脈,但與方青染不同,他已曆過三次劫。

方青染這話是氣話,東華聞言臉色卻是一沉。他那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表情讓方青染不小心咬了舌頭。可下一刻,東華居然道:“不管你信與不信,巨梧之根,我是留給你的。”

耳邊似有巨雷炸響,方青染愣在當場,她抬頭望向東華,眼神裏全是震驚。她剛剛聽見了什麼?

迎著她的視線,東華的唇越抿越緊,他眉宇間帶著些猶豫和煩躁。

她看著他,好似不認識他。

“青染。”突然,他的手落在了她肩膀上,隔了薄薄的衣衫,眩人的熱度從他掌心源源不斷傳過來。他低聲喚著她的名字,傾身靠近她,他的指腹摩挲過她的臉頰,他的視線炙熱如火,“昨夜的事我很抱歉,我並不想傷害你……”

東華越靠越近,昨夜的鏡頭和莫沅芷咯血的模樣突然跳進腦海,方青染渾身一個激靈,一把推開了他。她的力氣很大,東華未曾防備,竟然被她推得後退兩步。

方青染眼裏閃著怒火,指著大門,冷聲喝道:“滾!”

從未有人敢用這樣惡劣的態度對待東華帝君,他皺眉看著方青染,道:“青染,你冷靜些。”

“冷靜?”方青染眼神冷得像結了冰,她昂著頭冷笑,那態度極為不屑,“東華,你真當我可以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嗎?”

東華的耐心在一點點流失:“我沒有那樣的想法。”

方青染沒有回答,而是冷冷哼笑了一聲:“你不走是嗎?我走!”說完她便朝門邊走去。她剛要拉開門,突然覺得耳邊一道疾風掠過,東華已然越過她先一步離開。

大門被重重關上,他含怒的背影隨著沉沉夜色一起被關在門外。

屋內,明珠光芒冷白,死氣沉沉。她望著緊閉的大門站了許久,突然覺得雙膝發軟,一下便坐了下去。

地上冰涼,她的神情木然,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罵了自己一聲:“方青染,你真愚蠢!”

東華萬年前就將她騙得團團轉,萬年之後,她居然還會有所動搖。剛才有那麼一瞬間,她居然願意相信他的話,相信他留下那巨梧之根,是為了她。

可當東華手指摩挲過她臉龐時,她腦子裏突然叮的一聲,某些異樣的感覺盤旋在心頭,揮之不去。

東華的話有點不對勁。如果他說的是真話,那巨梧之根,交給臨淵或是留在他自己手中,對她而言都是一樣的。他何不用這巨梧之根換了朱果,不就兩全其美?

他一麵留著巨梧之根,一麵又再三往臨淵府上討要朱果,反過來還告訴她這東西是留給她的,這說得通嗎?總不能說他是要親手助她度過涅槃之劫,甚至於不顧莫沅芷的死活?

她方青染自認沒有這分量。思來想去,隻怕是這位帝君又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打算,或者是腦子進了水,像萬年前一樣欺騙她,拿她尋開心。

而這也就罷了,她最恨的是,自己剛才居然有所動搖。該死的,這要用凡間的話來形容,真是豬油蒙了心!

第六章舊夢依稀

這一晚,方青染仍然沒有睡安穩。

如今的清源山對她而言,就像是萬年歲月裏抹不去的一塊汙漬。在這裏,她被困在這些早該忘卻的記憶中,還得日日和莫沅芷還有東華相對,她如果能睡得安穩,那才叫奇怪。

情緒不寧,睡夢裏,她又見到了少時記憶中的那個少年。

這一次,他離她更近了些,但麵貌仍然不夠清晰,隻隱約覺得他是個溫柔的人。

他問:“青染,明日的荒神祭,你準備了什麼獻禮?”

她聽見一聲稚嫩的少女嗓音:“我要跳支舞,哥哥,你替我吹笛好不好?”雖然久遠,但她聽得出,那是她自己的聲音。

少年笑著點頭:“青染說什麼都好,想要聽哪一支曲子?”

“八荒獻神。”

明明不是她在說話,可她覺得自己的嘴也在隨之張合,同樣的字眼從她嘴裏跳出。

少年橫笛在嘴邊,婉轉的笛聲娓娓流出,微風裏,風吹動他的衣袍,雪白的梨花花瓣自枝頭落下。那笛聲太過熟悉,那一夜在白上國的京都平津,在那凡間客棧外,有誰曾為她吹了一夜的笛子。

冉淮的容貌在腦海中浮現,他的聲音也跟著響起——

“青染,妖界再次相逢,你不知道我有多歡喜。

“我喜歡你。”

冉淮的聲音,和記憶深處那個少年的聲音交迭在一起,她腦子裏有根弦砰的一聲斷了。這兩個聲音,幾乎一模一樣。

那個少年和冉淮,他倆都是溫柔愛笑的人,他倆對待她,都好似她是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蒙蒙矓矓間想起的東西太過震撼,她隱約知道這是夢,拚命想要從夢中醒過來,可黑暗中好似有隻手在死死捂住她的眼,讓她看不清眼前的東西,也無法自黑暗中脫逃。她身上熱得過分,汗水不斷地滲出來,中衣衣領早已被打濕。

腦子裏的畫麵又是一變,這一次出現的,是她的紅綃宮。那尊曆史久遠的浴火鳳凰的銅像腳下,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仙奴的屍體。她不認識他們的臉,卻有種直覺,他們應該都是紅綃宮中的人。

“青染,快跟我走!”

有誰手持利劍匆匆而來,一雙眼瞳鮮紅勝血,素色衣裳上血痕交錯。他劍上的血還未凝固,順著劍身一點一滴落到地上。

她懼怕地退後一步,對方便伸手來牽她。那雙手冰冷,固執地牽著她,與她十指交扣。

她想要掙脫,豔麗的火突然自他倆交扣的手指間冒出。

血色霎時被火焰掩蓋,她仿佛聞到了空氣中燒焦的味道。

“好熱……”

她呢喃出聲,夢境真實得過分,她似乎還聞到了嗆人的濃煙,喉頭開始發癢,悶悶的咳嗽聲開始躥出來。她手向旁邊一揮,卻感到一陣灼人的疼痛。

不對!強烈的不安感襲來,她費力地將眼瞼掀開一條縫,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眼前是一片火海,她就在火海的中央,那奇怪的火圈在收縮,向她靠攏。

這不是夢!

她想要爬起身,卻發覺渾身無力,灼人的熱浪正向她靠近,剛才亂揮出去的手正火辣辣地疼。

她心裏慌得直打鼓,鳳凰一族天生有控火的能力,尋常仙人的靈火都燒不傷她,現在怎麼會這樣?

四周的溫度越來越高,火舌就快舔到她臉上,汗水順著頭發滑進眼中,火辣辣地疼。

她想從火圈包圍中衝出去,可身上卻沒有力氣,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一步都沒走出去,她整個就摔向了前方。

眼看要摔到那詭異的火焰上,她狠下心伸手一撐,鑽心般的疼痛瞬間傳來。她強咬牙往邊上一滾,終於沒有落入火焰包圍之中。不過那手卻徹底傷了,白色肌膚上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腫,還被灼起了水泡。

她活了幾萬年,今天難道要在這地方翻船?

之前莫沅芷提起她父親時那幸災樂禍的模樣跳入腦海,她再次強撐著起身。她絕不會在這裏讓誰看了笑話。

她一揮袖,兩道火舌轟地衝出去,竟將包圍住她的火圈衝開了一道屏障。她趁機急掠而過,眼看就要突出重圍,體內靈力卻陡然消失,兩邊的火焰屏障立刻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