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清冷的空氣中,神奈川的深秋一如十五年來一樣的蕭瑟。林未央,以孤兒的身份在這裏生活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差一點就要放棄了的時候,才知道原來自己居然還有親人活在這個世界上。
一大清早就被院長挖起來的少女在得知今天她的親人會來接她回家後並沒有孤兒院的大人們想象當中的興奮。看著一群竊竊私語的女人不停地對著她指指點點,林未央冷笑在心底。
沒錯,能夠脫離這個牢籠一樣的地方她是應該開心的,但,可惜的是,對林未央來說,這個世界沒有她的家,那個被大人們稱之為家的地方隻是另一個牢籠而已。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又何來的家?
站在窗邊,刻意的吹著寒冷的風,少女試圖借著這股冷意讓自己沸騰的絕望平靜下來。閉上眼睛,單手撫上胸口,骨節纖細的手指緊緊攥著胸前的衣服,林未央按照她早已熟悉了的呼吸方式緩解胸口同樣熟悉的悶痛。
嘴角勾起冷然的弧度,林未央將因為疼痛而輕顫著的身體靠在窗沿上,不甚在意的看著窗外蕭瑟的風景。
這是數不清多少次的發作了,每次發作的時候林未央都會想是不是不去管它比較好,不管的話應該就會死去了吧,那樣的話她也許就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可惜的是,林未央很了解自己,她一直就是個很膽小也很怕死的女孩子,所以每次在她深切地感受到死亡的氣息時,都會下意識地做出自救的舉動,一次一次的違背著“回去”的心願,一次一次的讓自己陷入更深的絕望。
十五年,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的日子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來了。林未央很奇怪,她居然沒有因此而瘋掉,仍舊極其清醒的活著……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自嘲的輕笑間,門外傳來老舊的地板被踐踏的聲音,一陣混亂的腳步聲響起,漸漸接近。
林未央知道,現在要進來的人,一定是院長說的……她的家人。
“未央。”是院長的聲音,可是為什麼會覺得平時那樣尖刻刺耳的聲音會有些顫抖呢?
“是,院長。”有些輕喘的直起身體,少女乖巧的地垂首,鞠躬,盡管她算起來,並不是完全的日本人,但是這麼長時間來在孤兒院的生活教會了她要怎樣才能保護自己……今天的院長有點不太一樣,似乎是在害怕,所以,為了不被遷怒,她盡可能的讓自己看起來聽話一些,也溫馴一些。
“你,是未央。”一個低沉醇厚的聲音用肯定的語氣說著疑問的話。
“您好,初次見麵。我是林未央。”聲音很好聽,不知道長的是不是和聲音成正比。林未央直起身體,驚訝自己居然在這時候還能想這些有的沒的,然而小腦袋卻始終沒有抬起來……因為她知道,好奇心對她來說,是奢侈品。
“真田先生,我沒有騙您吧,未央在這裏一直是得到很好的照顧的。”院長抖著嗓子說著再明顯不過的謊言,語氣中透著不容忽略的恐懼,似乎相當懼怕這個自稱是她家人的男人。
“未央有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真田家自然會去調查,不用你來告訴我。”男人冷到骨子裏的語氣的確很有威懾力。
“是是是,那,那個,您慢慢聊,我先出去了。”低頭哈腰的矮胖男子臨走前丟給話題中的少女一個惡狠狠地警告眼神,可惜人家根本沒有抬頭,所以自然也就沒有接收到。
石川一邊流著冷汗一邊往外麵走,他已經不敢想象真田家知道真相的後果了,也許他應該現在就收拾家當開始逃亡。已經退到門外的人看了看外麵真田家的保鏢很無奈的打消了逃跑的念頭,早知道那個臭丫頭後台那麼硬,他就該對她好一點,現在也就不用為自己以後的活路擔驚受怕了啊,真是頭疼。
“未央,你,在這裏過得,還好嗎?”男人——真田將臣小心翼翼地半蹲下高大的身體,輕聲開口,生怕會驚嚇到眼前臉色白的已經半透明、小小的身子骨看起來極其孱弱的少女,可是話一出口他就後悔得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在這樣的地方怎麼可能生活得好,“很抱歉我們現在才找到你,我來晚了,讓你受苦了。”
沉痛的聲音一下一下的敲打著林未央的耳膜,她的心髒開始失去控製的沒有規律的跳動著。
不解的將目光放到又開始鈍痛不已的胸口,林未央在困難得呼吸的時候還在想,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神奇的血緣的羈絆嗎?為什麼明明不在乎的她在眼前這個第一次見麵的人麵前會那麼的……激動?
胸口愈演愈烈的疼痛終於超過了她所能容忍的極限,林未央不得不無力的閉上眼睛,彎下身體半蹲在地上,然後在她還沒有來的及作出反應的時候,她冰冷的身體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裏。再然後她感覺到身體忽然騰空而起,那個溫暖懷抱的主人開始快速的奔跑起來,但是她卻隻是感覺到一陣輕微的顛簸……看來是個溫柔的人呢。
很快的,渾身輕顫著人兒被小心的放在了一個柔軟的地方,上半身還是被圈在真田將臣懷裏,接著嘴巴裏被塞進一顆藥丸,然後一杯溫水神奇的出現。
就著真田將臣手裏的溫水,少女很熟練地吞下了嘴裏救命的藥丸,脫力的身體倦極地靠在身後的人形靠枕上,隻是她的意識還是很清醒的知道,她……又一次活了下來。
“未央,我現在就帶你走。你有什麼東西需要帶走嗎?”還是那個好聽的聲音,隻是這次聲音裏透著不可忽視的怒氣。
林未央輕笑,“我能有什麼東西可以帶走?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從來不知道這個地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