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悔初心群英宴貴 敘舊懷雙鳳盤龍(1 / 3)

詩曰:幾番醉後甚無聊,不惜嘔心作解嘲。

豈是浮文同粉黛,亦為世事盡蓬蒿。

百年佳會原難得,萬載功名總易拋。

寄語乾坤同調士,莫將魔累鎖眉梢。

卻說石生不知畢守謙同梅公商議備酒。次日起來,即同李穆如、懷伊人在清涼寺中,正欲擬媒說親。外麵忽傳進一帖至,稟稱兵備道梅老爺來拜。石生隨即迎出,相見禮畢。梅公送了下程,各敘衷腸。茶罷,石生送別而去。尚未回寺,又有兩個衙役走上,傳錢知府、畢通判轎已將到,來拜老爺。石生乘便迎進,相見禮畢。錢知府、畢守謙送了下程,茶罷,談了一會辭去。石生送出寺門,回內查點了下程,寫了謝帖。同李穆如、懷伊人早飯畢,見梅公衙役手執三個全帖,旁人接上,石生看罷,原來俱是請帖。帖中下一個梅深等,知是公席。衙役又稟道:"酒席設在這寺旁先春園內,少頃老爺請石老爺同李爺、懷相公過去敘話。"石生令人收了帖,道:"我知道了,多拜上你老爺,又叫他費心。"衙役應諾而去。石生同李穆如、懷伊人命湛然炙起新茶,將下程中選了幾味好果品賞鑒。茶未數巡,又有人傳說徐州知州鳳麟要見。石生請到前殿上,相會畢,茶罷,鳳公送上賀禮。石生道:"承親翁遠降,又蒙厚禮,何以克當。"鳳公道:"知州因謁上台至此。昨聞老先生駕臨淮地,薄備菲禮,聊申寸心。"石生道:"向日學生因那誤害一事,盛蒙秦鑒,片言剖決,至今銘感。"鳳公道:"實據理而問,料老先生非小可之輩,何敢當秦鑒,過譽。"石生遂將畢守謙、鐵不鋒同謀之事,並見蘇小顯魂之事,說與鳳公。鳳公驚異道:"真吉人天相,彼輩小計,安能成害。"石生道:"聞蘇小墓果在貴署嗎?"鳳公道:"墓雖在署,卻荒涼不堪。"石生道:若親翁回治,學生這邊差人去修理,煩代照管一二。"鳳公道:"自然領命。但知州今日事畢即回,不識貴役能同去否?"石生道:"若親翁今日行時,自然即刻差役同去。"鳳公遂別。石生送出寺門。隻見一役走上,傳說府前吳相公、富相公來拜老爺。石生正欲相會,又有一役走上,傳說徐州鐵相公在外候見,有手本在此。石生見應接不暇,遂道:"一概回去,不便相見。"人役應去。石生回到後殿上見李穆如、懷伊人尚在吃茶,石生也就陪坐,吃了兩懷茶。隨叫柏兒取出伏手,封起二百兩銀子,著一家丁同鳳公往徐修理蘇小墓並土地祠,兼設祭禮。家丁領差而去。

又見那傳事的衙役走上稟道:"外麵吳、富二相公已回去了。那鐵相公定要相見,說有要緊事會老爺講話。"石生想了一想,對懷伊人道:"這廝乃勢利小人,我不便會。懷兄可出去與他相會,看他有何話說。"懷伊人聞言,同衙役出去。不多時,手持一書,對石生道:"他說特從徐州而來,繳前日所寄我之書,還要會吾兄,央弟轉達。他備有禮物在外,不知有何話說。"石生道:"懷兄可曾道及我知他謀害之事嗎?"懷伊人道:"弟已道及,他隻是假托畢守謙做的。"石生想了一想,卻已走出到前殿上。見鐵不鋒先呈一手本,上寫著:"門生鐵紇稟謹叩見。"後鐵不鋒即忙下膝,石生忙扯起道:"鐵兄何必如此,仍是舊交,行禮便了。

"鐵不鋒著人將禮物呈上,又作一揖道:"門生不揣愚質,願登堂請教,望乞榮納,終身頂戴。"石生故愧道:"我與兄乃貧賤之交,今日何敢當此抬舉。"鐵不鋒知石生是罪他之言,益發要拜門生。石生遂令人收了禮物,安位各坐。鐵不鋒所言皆勢利奉承的話,兼修好徐州的事。石生所言,皆大方不以小忿在意中的光景。鐵不鋒見石生度量寬宏,不相計較,茶罷即放心而別。石生亦不留,打恭回內,著人將禮物查入。對懷伊人、李穆如將鐵不鋒來拜門生修好之意,各咀嚼一遍,皆為之羞恥。

大家歎息未了,見廚役整置午飯上。石生即陪眾午飯畢。

忽一衙役傳一速帖至,言梅老爺同眾位老爺,已在先春園等候。

石生同李穆如、懷伊人隨即更衣,騎了三匹大馬,不擺職事,帶了十數個家丁,出寺向先春園赴席。舉步之間,到了先春園。

三人下馬,梅公同眾迎進一廳上,相見畢,各敘套話。茶罷,即奏樂安席。石生一席,李穆如二席,懷伊人三席。石生不肯僭李穆如,李穆如不肯僭懷伊人,三人遜讓一回,梅公道:"懷兄雖是學生家西席,今日卻有半主之分。"懷伊人又對石生道:"吾兄今日之客,比尋常不同,就權僭令表兄一座,卻也不妨。"三人方坐。梅公同畢守謙在兩旁對席,錢知府在畢守謙下一席。坐罷,酒方一巡,優人叩頭。石生對梅公道:"今日可謂至親相會,令優人退去,以便敘話何如?"梅公應諾,隨叫優人退了,令蘇唱伺候。隨即蘇唱上來,唱了一套曲子。

各聽曲罷,梅公對石生道:"當日田又玄在舍冒名赴館,又薦徐州一鐵不鋒相與作詩。那鐵姓抄田又玄之胡詩,田又玄又抄老寅翁之詩,二人如此醜態,田又玄還有薦鐵姓為婿之意。

以今思之,那鐵姓定田又玄一類假冒之流,老寅兄亦知否?"石生回道:"田又玄起初謀館時,竟不知淩春是令愛,鐵不鋒在府上作詩時,亦不知田又玄是假冒的。及後,晚生不第時,在徐州為謀害事,被鳳公拿去,田又玄時在座旁,鐵不鋒方才識出他是田又玄。"梅公道:"寅兄去歲被何人謀害?學生卻總不知,但後何以得脫?那鐵姓何以識出田又玄?請細一二。"石生遂將畢守謙同鐵不鋒誤作假名士謀害,徐州公差口稱拿田又玄,被蘇小顯魂得脫話頭,說了一遍。

梅公聽罷道:"田又玄假冒寅兄之名,一定對人反以寅兄作田又玄了。不期人未害得,己禍先招。且寅兄冰玉之人,種種遭此小人不足,宜乎有蘇小出,以助寅兄之福星也。"錢知府在旁聞說,忙打恭道:"當日徐州之害,實與知府無幹,乃畢舍親一時之錯耳。"畢守謙聞言忙欠身道:"當日這事,實因鐵不鋒而起,亦非出自晚弟。"石生接口道:"晚生一向蒙愛,此不過旁人傳言,料畢先生定無此事。"畢守謙欠身微應。

李穆如又接口道:"就是畢親翁有此事,正是激勵舍表弟取功名之意,若非有此一變,舍表弟怎肯棄淮而進京呢。"各席皆笑。

梅公笑罷,問道:"石寅兄去歲是甚時方時進京的?"石生道:"晚生是夏末秋初,路遇懷兄,著懷兄奉璧了關書,即起旱長往。"梅公道:"學生差人來淮奉訪時,寅兄可知麼?"石道:"盛管家在淮,晚生尚留寺中。"梅公訝道:"小價何以說寅兄進京去已多時呢?"石生道:"那時晚生隻道畢小姐是淩春,惟恐應命赴館,有失遙訪苦心。故反托詞姓齊,假言石池齋已進京多時,以掩人耳目。"梅公笑道:"寅兄此意,與懷兄賴《楊柳枝》詞正是一樣了。"懷伊人接口道:"那時若知淩春小姐是老先生令愛,斷無這些詭言了。正是’早知燈是火,飯熟已多時’。"梅公道:"還是分中與畢小姐有緣。"眾皆稱異,飲酒。蘇唱又吹彈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