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就是有張可以躺下的床(2 / 2)

妹妹說,邁出那個門時我覺得真是解氣。姐,我是倔了點,可我知道自己是個打工的,她說別的我都忍了,可她說了那最後一句話,明明是看不起人嘛。可是,走過了幾條街後,我就害怕了,城市那麼大,我分不清東西南北,也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到哪兒去呢?

妹妹拖著小皮箱亂轉了一圈,筋疲力竭地找了個下等旅館住了一夜,第二天照樣出來轉,先找個工作安頓下來成了最本能的念頭。那幾天,妹妹跑了遍了人才交流市場,不是被高高在上的學曆要求擋在門外,就是填了一張張的表格交了手續費後任其石沉大海。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那天妹妹頭昏腦漲地從人才交流市場出來,看見一個男子蹲在路邊喊著發財發財,竟莫名其妙地跟著蹲下去。好像是隨著那男子的指點,拈了幾個紙團,再站起來時,身上僅剩下的幾百塊錢都跑到男子手裏了,頓時腦裏一片迷茫。

接下來幾天,妹妹最下等的旅館也不敢住了,當然也不敢學著流浪漢地睡天橋。白天四處轉悠,不再去人才交流市場,而是一家家工廠、店麵上門去問要不要人,餓極了就用剩下的一點錢買麵包。她真後悔那天沒有把所有的錢都放在箱子裏,隻剩下箱子裏這兩百塊錢。晚上,她到迪斯科去。很好,那裏可以呆上一通宵而沒有人注意你,可以趴在桌子上呼呼睡大覺,隻是周圍爆炸的音樂會震得神經發疼。淩晨迪斯科關門時,妹妹就抱著小箱子到公園草地上再打個盹。一天,她正在打盹,小雨把她澆醒了,她抱著小箱子狠哭了一場,可就是不願意回家。害怕看到爸爸媽媽眼裏的心疼。

兩個多星期的遊蕩後,妹妹終於想起同在一個城市的一個朋友,曾經給了她一個地址,因為彼此不是很熟悉,很久沒聯係,這些日子竟然忘記了。當妹妹發抖著翻開通訊本發現那個朋友的地址還在時,手抖得更厲害了。

喘著氣找到那個朋友的宿舍時,期待中的朋友的笑臉並沒有出現。一個陌生的麵孔伸出來,冷漠地盯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搬走了。門就重新關上。妹妹一陣眩暈,跌坐在門前,眼淚也流不出來了。妹妹說,那一刻她真想就這樣回家,可這時車費像是不夠了。

不知坐了多久,妹妹下意識地走下樓,到附近的超市門口上坐著發呆,想著自己是不是真的無路可走了。哎,那時都忘記害怕了。妹妹咬著嘴唇說,我隻是累,就想睡覺,好好的睡,可以靜靜地躺在床上睡的那種。一想到家裏那那暖暖的床,她又想哭又想笑。就在她自我陶醉時,眼前竟站著一個人,是她剛剛找不到的那位朋友!

說是巧,也是妹妹的運氣。那位朋友就在超市裏上班,搬走隻是為著有更便宜的去處,還是在這兒附近。幸虧妹妹剛才累得走不動,在這兒坐了大半天。

雖然不是很熟的朋友,但他鄉遇故知,這時她就是妹妹的親人。住處特別窄,可是有一張床,一張真正的可以平躺著睡的床。不是迪斯科的桌子,也不是草地。妹妹這一躺連續躺了好幾天,那個朋友一直細心地照顧著她。

妹妹就是在那個時候給我打的電話,因為那時她才能用朋友的地址,讓我給她寄錢。那朋友家裏很困難,每月得固定寄錢回家。因為突然多了妹妹,開銷增加,那個月妹妹的朋友就周轉不過來了,妹妹才讓我先寄點錢以解燃眉之急。

從那時起,妹妹開始學會在陌生的城市裏自己找工作。她說,也就是那時起,她戀起了床,一躺在床上就感到幸福滿足。她很多次夢見自己睡著睡著床突然不見了,她隻能永遠地拖著雙腳走著路。姐。妹妹最後說,現在想想,我挺後怕的,當時怎麼就那樣不知天高地厚呢,剛出去滿身都是角,碰不得的。其實,打工哪有不受氣的呢。

我看著妹妹顯得稚嫩的臉,但滄桑的眼神,眼眶突然一熱,一股說不清的滋味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