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一個犯婦吵吃鬧喝?恐怕還不止吧,她多半還要好衣裳好住處好伺候……’阿嬌抿嘴歪頭,有趣地眨眨眼:‘這算不算……母憑子貴?’
明眸中流轉出的含義,吳女看懂了,低下頭掩嘴吃吃地笑。
“吳,吳姊……”卞女用剛換的細齒梳頂頂一心二用的吳女官,指指她抓著頭發不放的手——該放手了,要梳上麵的了。
“呀?哦,哦……”發覺自己礙了事,吳女趕緊鬆開手,好讓梳頭女能繼續工作。
角梳按在頭上的力道,不輕也不重,恰到好處!
嬌嬌翁主安適地合起雙目,享受著,等待著;入耳的,是吳女略帶興奮的聲音:“聽瑟項女講最多格,就思要釁卓七子……算賬!”
‘當然會找她算賬,誰讓卓麗君去告發了呢?’柔美的唇線,上彎——前提是,這條姓項的鹹魚能翻身。
“翁主儂想啊,伊肚皮裏格畢竟思天子骨血,一旦養出倪子,堂堂皇子之母……”吳女官有越說越來勁之勢。
一隻手指突然抵到吳女唇前!
女官一怔,旋即看到小主人直視自己的鳳眼中,閃爍著極明顯的不讚成。
須臾收回食指,陳嬌衝她的阿吳嚴肅認真地搖了搖頭。
吳女陡然心驚,匆匆向四下望去:周圍的宮娥宦官個個埋頭做事,既茫然也不關心;唯一聽得懂吳語的阿葉則遠遠站在室門邊,看這距離該是聽不到。
臉一紅,吳女向小主人九十度屈膝——她造次了!隻顧圖一時嘴快,卻差點忘了她隻是個小內官,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內宮女官。
千絲萬縷,終於梳理順暢了。
負責珍飾的許女端出各色發帶和額飾,請小貴女挑選。
館陶翁主沒動,搖搖頭轉向室門。
吳女知道小主人的意思,才想讓人去端木那裏催催,就見端木氏帶著從人步履匆匆而至。
端木女官這次帶來的衣匣內,是一領月牙白的暗紋曲裾和一條青翠色的多褶紗裙。
來回巡視兩遍,館陶翁主露出滿意的笑容。
端木氏鬆懈下來,偷偷長舒口氣,慢慢退到一邊。
等貴女自幾隻珠寶盒中指定了發飾和配飾,梳頭宮娥取過長發帶和額璉,手指靈巧地幾個翻轉,一個簡潔明快的發型就此成功。
抖開潔白的曲裾搭在小貴女肩頭,吳女正想請小主人配合伸一下胳膊,人突然停住了。
愣愣地盯著自家翁主右耳後的一段頸子,錯愕的吳女官兩隻眼幾乎瞪到凸出眼眶,聲線也隨著顫抖起來:“翁、翁……翁主?!”
聽聲音不對,阿嬌轉過頭,疑惑地看向大侍女。
探過一根手指,在目標上微微沾一沾,吳女緊緊張張拋出一串問題‘翁主,我手碰到的地方……疼不疼?’‘翁主,覺得癢嗎?癢不癢?’‘翁主,有沒有感到什麼異樣?’。
挑挑眉,阿嬌既不搖頭也不點頭,隻扭動脖頸伸手去摸。卞女眼明手快奉上一麵台式青銅圓鏡,舉著豎在嬌嬌翁主頭的後側方。
‘還好嘛……哪有那麼誇張?瞧阿吳一驚一詐的……’看看鏡中映出的那塊要使勁找才找得到的圓斑,館陶翁主無所謂地聳聳肩,伸胳膊讓吳女繼續加衣。
“翁主,翁主……可有不適?”猶猶豫豫地為小主人穿曲裾係衣帶,吳女官滿懷躊躇地建議:‘是不是脫了衣服認真查一番,萬一不止這一塊呢?’
阿嬌想都不想,直接搖了頭否決——開什麼玩笑,一脫一穿的,連頭都得重新梳,多麻煩啊!
配合著侍女們的動作,館陶長公主的女兒一會兒轉身一會兒側身,半點都不為皮膚上的小問題擔心。
‘怎麼會出這個?青銅鏡有底色,不突出。脖子上不要太明顯喔!’吳女官卻沒有館陶翁主的豁達,越來越不定心,愁眉不展;到後麵,幹脆請許女官幫著壓場子,自己則一溜煙出去了。
望望首席女官急匆匆的背影,嬌嬌翁主張嘴……想喊……
很快地頹然坐回墊子,小貴女無奈地摸摸額——吳女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太小心了,總喜歡小題大做。
“翁主?”許女和端木站在一旁請示小貴女:還是得請再站起來;曲裾是穿好了,可各樣配飾還沒戴呢!坐著沒法弄。
沒好氣地一揮雲袖,
翁主嬌甩甩頭舉步就往外走,步速之快——仿佛,怕後麵會有什麼追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