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重新解讀《論語》,朋友皆不以為然。或以為注者繁若星辰,多一個也不能改變天空格局;或以為作品汗牛充棟,沒有重注再解的空間。我重新解讀《論語》的衝動源於對教育的思考,源於尋找教育迷失的本真,目的在於構建中國人的精神家園,在於培育養護中國人的心靈的沃土。
教育的本真是精神活動,而非物質,因為物質形態原本存在於宇宙。而現實的中國教育卻迷失了本真,中小學幾乎淪為知識和智力的堆積和訓練場所,大學幾乎淪為職業訓練場,教育沒有真正關注人的精神,關注人的情感,關注人的態度,關注人的價值觀,關注人的整體發展,關注人的個性發展。有人說:“西方人重視個性,我們重視共性。”這的確是中國教育的誤區,但不是最大的誤區,最大的誤區是迷失了本真:學生心無信仰,心無價值,心無所依。為了考察西方教育養護學生心靈的做法,我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先後考察了117所國外中小學,西方學校教育普遍做法是:通過宗教活動,讓學生學會包容、寬容、博愛;通過曆史教育,讓學生學會熱愛國家和民族;通過社會實踐,讓學生學會關心,學會合作,學會尊重;通過通識教育,讓學生認同民主、自由、法治等核心價值觀。而中國教育至今沒有解決靈魂養護問題,沒有解決核心價值觀的建構問題,沒有解決人生觀的建立問題,沒有解決倫理規範的養成問題,沒有解決社會責任感的形成問題等等。
為了探索宗教對於教育的作用,對於滋養守護中國人心靈的作用,我曾經多次隻身前往道觀和寺廟“修行”。2002年5月,我曾在某道教聖地住下,訪問我能見到的所有上山朝聖的信眾,願接受上山目的調查的有1378人,其中129人來的目的是看風景,占9.36%;107人是隨著大流,沒有任何目的,占7.76%;1142人是來祈求升官、發財等,帶著期望而來,占82.87%。願意接受采訪捐獻“善款”的目的的人共計373人,303人為自己祈福,占81.23%,70人為親屬祈福,占18.77%。這就是中國本土道教在國人心中的真正地位和作用。
2002年8月,我獨自前往某佛教聖地“修行”,為了體悟佛的精神,我計劃吃全齋修行10日,每天三點半起來與眾僧和信眾一起做早課、念佛經,堅持了5天,實在看不下去了,因為極個別人做早課精神不集中,哈欠連天,缺乏對佛的虔誠與敬畏。5天裏我共計采訪前來禮佛的信眾396人:其中來此求官、求財、求子、求學、求愛者共計304人,占76.76%;隨團旅遊沒有特別目的的55人,占13.89%;33人雖明確有目的但笑而不答,占8.33%;8人為父母、長輩祈福,占2.02%。佛教將異化為謀取私利的工具嗎?我也曾經在某寺看到了佛教協會寫上牆的善款與福報之間的“買賣關係”:50萬多少福報,100萬多少福報,500萬多少福報,5000萬多少福報。如果福報直接以善款多少為依據,窮人豈不是永無翻身之日?悲哉!
2002年的聖誕節,我曾經打車、步行,一個人“流連”於廣州各大聖誕狂歡之地,遺憾的是訪問過狂歡中的少男少女139人,僅有7人願意對我說為何出來過聖誕節——也許他們內心深處十分鄙視我這位不知趣的大叔,竟然會問這樣可笑的問題。西方宗教,給中國人,尤其是青少年留下的除了聖誕的狂歡之外,還有什麼呢?我真的不清楚,也感覺不到。
在數據和事實麵前,我徹底失望,也選擇徹底放棄。2003年元旦,我一頭紮進傳統文化的海洋,這一進去就是十年。除了繼續研究東西方教育之外,工作之餘,尤其是節假日我便集中精力研究傳統文化,曾經研究過《論語》《孟子》《荀子》《詩經》《尚書》《道德經》《莊子》《孫子兵法》《鬼穀子》,最讓我眷戀、最讓我流連、最讓我執著的是《論語》。想不到十年之中,我居然讀了30個版本的《論語》。
我有以下讀書的習慣:一是做記號,別人精彩而我認同的做上標記,一遍讀完後再回味;二是做旁批眉批,隨手、隨心寫下自己的意見和感想;三是讀完之後再回頭至少看三遍,並且寫下對一本書的整體評價和思考。當我讀完第一本《論語》(巴蜀書社《四書五經》),我萌發了解讀《論語》的衝動,就開始把我讀《論語》的思想、思考、情感、體悟等一一寫下,不求別人認同,但求真心所得——儒家所謂求仁得仁,我相信來自心靈的泉水最能感人、最能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