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老頭很可憐,不是一般的可憐!可是,我也知道,老頭活著的話,不會承認這個的,更不會容許我這樣說他。
我欠老頭的,壓根不能用他說的去還。
當牛車上了寬闊的康莊大道時,我的心情是複雜的。我盯著忘川趕車的背,陷入了沉思之中。
通往鳳城有小道,隻要一天就能到。可是啊,我自認為是個正經的人。旁門左道,咱不屑走。
忘川說:你就喜歡給自己扣帽子。
我說:這樣會顯得高大上些。
我們兩個,一個是前塵往事盡忘,一個是與世隔絕初入塵世。對這個外麵的世界而言,或許就是兩隻可愛的小白兔。單純、無知、不識數。
走大路,挺好!
我躺在牛車上,雙手交後成枕,望著天空從藍變灰、變黑,然後變成灰白。夜色很涼,我身上的布衣有些單薄,不過幸虧有個大大的氈帽披風在身,否則我真的得像前麵那頭精壯的老牛一樣走著咯。
嘴上被我叼得鹹濕了一遍又遍的鳶草都懨了。我吐了吐,扔了。
“忘川,要不找個擋風的地方過夜?再走下去,牛該歇菜了。”我說。
“好像馬上歇菜的……是我們?!”忘川忽的說道。可是身體卻始終保持著趕車的動作,牛車還是不緊不慢地往前走著。
我看著黑夜中照亮著我們前行之路的月,不滿地抿了抿唇。果然,夜黑風高,樹林處多是非!
窸窸窣窣的聲音,自兩側密林中發出,慢慢靠近。
“呸~竟是兩個窮鬼!”
忽的,樹林中踹出四道身影,他們一身粗衣麻布,手上都執著一把大刀。長相嘛,反正我覺得很裝束還是蠻搭的。黑皮膚、耳上有環、臉上有疤,夠粗獷!
說話的是一個瘦猴樣的,眼睛小得都快眯成一條縫了!
忘川拉住了牛,牛車就這樣緩緩地停了下來。
我想笑,將氈帽拉低。其實我很想說,誰告訴你們我們窮了?我阿冷最不缺的就是窮啦!因為,真的很窮啊!
不過,這會遇到山匪搶劫,有點像書裏說的大姑娘上轎,得羞啊!
我摸著牛車的旮旯,有些不穩地下了牛車。邁著小步便迎了上去,道:“這位哥哥,夜黑風高,殺人謀財,還是謀財害命?”
“廢話,你們有錢嗎?”另一位漢子朝地上吐了一嘴,一副被奸殺了的神情。
“沒有。”我說。
有也不會傻到送給你呀!傻豬!
“那~我們走?”猴子滴溜溜的轉著眼睛,在我和忘川身上看了又看。一邊,詢問他的同夥。
“空手而歸?!最近官家剿匪查得緊,咱已經半月沒開葷啦!就這麼算了?”
“那能怎麼辦,你看看他們,粗衣麻布,破牛車,還帶著一股腥子味。一看就是從那漁村來的。”
“是啊,老大。咱們可從來隻謀財,不害命。咱也是窮苦出身,不為難他們了吧。”
四個人你一嘴我一嘴自顧自的說著。聲音吵啊、吵啊,像炸開的麻雀。
我以為山匪是凶悍嗜血的,好比山裏的毒蛇,不但吃掉你的血,還要毒死你。可是啊,現在看來,也不過是乎四肢發達、頭腦缺乏的人呢!
“別吵!”我實在忍受不了他們的聒噪,聲音陡的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