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河麵屍群(1 / 2)

老頭說:外麵的世界很亂,叫我不要亂跑。出了穀,就再也回不來了。

我歪著頭坐在一邊的石凳上,看著明媚出塵的天際,懶懶地回著他的話:“老頭你放心,你沒死,我絕對不出穀。”

因為除了老頭,我再也沒有家人。

我的身世很簡單,簡單到我說起來都很輕鬆。不過一個木盆,一條河流,在十六年前的某個寒冬的深夜,帶著我漂流直下,落在了穀內的河道裏。

老頭回想那夜時,隻覺得我能活下來是老天瞎了眼、分了心,要不然那麼冷的天我早就死翹翹了。

因身世而起,老頭慵懶地為我取了個簡單的名字,喚我“阿冷”。我想來無名無姓,有個名兒也算是不錯的了,便也心安理得的受了這名。也不過是個名兒而已,或許叫什麼都無所謂。

自打我有記憶開始,老頭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怪老頭。他喜歡種藥草,抓小動物,然後把小動物養的白白胖胖的,最後用他的毒藥喂死它們。他還喜歡躲在屋裏解剖各種從上遊的河道流落下來的屍體,研究他們生前可能發生的故事,然後一邊自言自語、忽喜忽悲。

穀內的河道裏,常常有不知名的死屍出現,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就像當年的我一樣,在白天或深夜忽然出現。我時常想,要是當初我是個死嬰,是不是也會被老頭這樣拽著剖來解去?

答案是肯定的,老頭一向如此。

老頭收留我,完全是因為他太寂寞了。而我,是唯一一個活著來到他身邊的人。

“臭丫頭!”老頭雙手叉著腰,白胡子被風吹得老高。上一刻,他似乎還是氣呼呼的。忽的,他臉色一轉,像隻偷到了腥的野貓笑了起來:“你沒發現,你……中了毒嘛?”

我望著天際一群忽然飛過的麻雀,隻覺得風景很美。就在這時,一坨鳥屎從天而降,恰好落在了我額前的發上。我皺眉,起身,走到老頭麵前,掀起他那寬大的袖子,將額前的鳥屎擦了去。

動作行雲流水,完成時便給了他一個白眼:“老頭,鬧夠了沒。這個遊戲都玩了十多年了,你不膩我都歪了。”

老頭很淘氣,甚是委屈。他的臉色黯淡了一下,自言自語:“是啊,已經十六年了。”

“喂,你這臭丫頭。果然是忘恩負義。白眼狼的丫頭,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父啊。竟還往我身上擦鳥屎,快賠我衣服,賠我一個可以好好玩的人。”老頭總是這樣神經大條,反應遲緩。

兩個人,在一個不知名的穀內,相依為命。按理說,不出意外的話。這樣的安靜,可能能持續到我變成老頭那麼老的時候。

可是……

三天後,當我捧著老頭那件被我用鳥屎擦得屎不拉幾的衣服準備到河裏隨便搓一搓,順便洗個澡時,一個悶天響的驚雷忽至,我急急上了岸,一身濕。空氣中,一陣腥味,和以往不同,異常得讓人覺得惡心。我轉過頭,看見了一大波浮屍。

麵目不清,血肉模糊,斷臂殘肢,那場麵是我這十六年看過最壯觀的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