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出斂呈的手記，在他們眼前晃了晃“你們知道這裏的記載有多精彩嗎？”那是當年婆婆與梓悛的書信。
“恨君卻似將樓月，暫滿還虧；暫滿還虧，待的團圓是幾時？’還有這個‘漂流處、摸趁潮汐，恐斷紅、尚有相思字，何猶見得？’‘眼淚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惆悵雙鴛不到，幽階一夜……”我的聲音，竟是沒有絲毫的顫抖。
婆婆臉色煞白，連聲諾諾：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你究竟要怎樣？”黟北抓起我的手腕，指甲微微泛白，捏的我生疼。
我緩緩的對他說，“這一句，是我送你的‘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悒鮫綃透。’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春日依舊，人卻日益消瘦……”
‘春如舊’黟北，這不是春，春不該是這般猙獰，本因是綠肥紅瘦，本因垂楊影裏杜鵑啼，本因瀟瀟春雨，本因小荷露出尖尖角。
黟北，我心中的蕭瑟處，你又有幾分憐惜？看著我長大的，婆婆，與同我編織紅葉夢的，黟北。
汶黟北，什麼紅葉，什麼山崖，什麼磐石，什麼湖畔，全是謊言。
不過是卑劣之徒罷了，你的信誓旦旦哪裏去了？允諾過的事，又是怎樣的言而無信。
我心中囤積著的恨紫怨紅，該如何讓你嚐試一次這種滋味？你留給我的，還剩下了什麼？
隻是欲語，淚先流。三個月後，則衡告知我梓悛死了。他陪著我來到了更深的一片海域，這裏是鮫人都不來的深海域。周圍一片暗淡，卻長有許多像紅葉一般的海草，在海底妖媚的浮動著。則衡後來才得知，那個叫斂呈的奴才，其實是太子妃正室嫣菱娘娘安插在我身邊的人。則衡封我為平妃，自然侵犯了正室嫣菱娘娘的利益，嫣菱偏在我身邊安插了人，而我們都沒有發現。偏偏我又相信了這個叫做斂呈的奴才，讓他去查婆婆與黟北的過去——嫣菱得知了這些，告訴了則衡我與黟北的過往。則衡說，我不愛他是他早就猜測到的。他對嫣菱說，過去的就將它過去吧。任由嫣菱到處胡鬧罷了。我們卻忽略了那個斂呈，一個不安分的奴才。他知道，擁有泣珠的人倘若飲下雎鳩血，這顆泣珠會價值連城。他拿著那些查到的過往找到了黟北。
他也知道王族的女人在婚前一定不能與任何男人有瓜葛，否則會犯了大忌，重則絞刑。而斂呈，已經掌握了這些過去。
他對黟北說，倘若不希望平妃妃娘娘為了你遭受苦刑，就拿被雎鳩血洗禮過的泣珠做交換。我想你，欠平妃娘娘的已經太多了吧。
黟北卻不知，則衡此時已經知道了那些過往。
雎鳩血，是有毒的……
這片像紅葉一般的海草下，長眠的是那個信客，和那個叫黟北的人。我沒有流淚，似乎已經平靜了許多。而婆婆，仍是最疼芷汀的人。不論她是梓悛現在愛著的人，還是太子妃娘娘。她，都是婆婆看著長大的小丫頭啊。
這樣的海底，真的好冷啊。黟北，你冷嗎？我將自己的鬥篷蓋在他的墓上，準備離去。卻看見不遠處，一個蹣跚的老人在那裏修剪著這片像紅葉般的水草。她看見我，倉皇的回到不遠處一個陰暗的洞穴中去了。我怎能不知她是誰呢？
我靠在則衡的肩上，沒做聲。
黟北，你知道嗎？倘若現在還能夠選擇，即使你當初挽留了我，我仍會選擇做則衡的太子妃，因為我不願意重蹈婆婆的覆轍。我不願意在很久以後，當我年邁之時，你仍是十九歲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