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隻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這本是南宋詞人李清照的《武陵春》,原是易安居士孀居時排遣內心苦悶與憂愁所做,一詠三歎,淒涼委婉。
可是,此時在諶無朋的口中吟出,卻格外的落寞與孤寂。
仰望蒼穹,繁星點點。一陣微風拂過,掀起他鬥篷的底角,那明豔的猩紅色在皎潔的月光下顯得有些詭異,而鬥篷內白色衣袂下繡著的一柄金色如意,則彰顯了他的身份和地位。
“嗷……”諶無朋突然仰天長嘯,嘯聲不絕,震得華山絕頂的鬆枝亂顫,點點白雪隨著鬆枝飄落。
“深兒,枉我辛苦半生,不負乃父,如今你身登大寶,卻如此行事,教我如何麵對泉下英靈?”
諶無朋似自言自語,又似對人傾訴,突然,他右手急揮,將一個物件拋進了玉女峰的山穀中,孤自歎到:“一切都結束了,哎……”一襲紅光,飄然下山,從此,江湖中再也沒有了“索命無常,鯤鵬展翼”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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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宣德八年春三月,乍暖還寒,京城外護城河的堤岸上,垂柳剛剛吐出嫩芽,在微風的輕撫下柳枝亂顫。由於剛剛一場春雨的緣故,通往京城的官路還是比較泥濘,雨水和薄冰在落日的照耀下混合著泥土散發出清新的氣息。
官路兩側散居的人家已經開始升起炊煙,可是此時卻從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正在生火做飯的百姓們紛紛望去,隻見兩匹駿馬風似得從遠處奔來,前麵的馬上坐著一名看服色象是宮中宦官,後麵的馬卻是空著,一路馳來,馬上那人滿身塵土色,目光中卻滿是焦急和憂慮。
快馬從東向西,一路進到北京城內,直到東安門外停下,宦官服色的人滾鞍落馬,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東安門口,被守衛攔下,他從貼身的口袋中掏出一麵金牌,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速稟皇上,三保公急奏。”
一名護衛看了一眼金牌,快步跑進了東安門,時辰不大,一名內侍模樣的人從內出來,看到騎馬那人,馬上快步走上前去扶住說:“是馬都尉吧,哎呀呀,咱家來晚了,皇上現在正在乾清宮與諶閣老議事,煩您稍後片刻。”那個被稱作馬都尉的人一臉焦躁道:“王公公,三保公急奏要呈報皇上,枉我八百裏快馬趕來,麻煩您請速與我通報。”
原來從宮城內出來的是內廷副總管王善,按常理說,這種事情根本用不上他這樣等級的太監親自出迎,可是由於馬都尉帶有當今皇上禦賜的金牌,又逢事態緊急,所以接到通報之後自己就迎了出來。可是此時,皇上正與戶部尚書諶延商議要事,已經吩咐此時不接見任何官員,他拿不定主意是否應該讓這個人進去。可是馬都尉不但持有當今皇上的金牌,還聲稱有重要急奏,一時兩難,正在進退維穀之際,身後跟隨的二十餘歲的太監奏道:“王公公,此事可向太後秉明。”王善回首看了一眼這個太監,說道:“振兒,你個小猴崽子,皇家急奏,不去呈報皇上,卻秉奏太後,你讓我在皇上麵前如何交代?”
這個叫振兒的太監走上前去向王善耳語了幾句,王善的臉上漏出一絲笑容,轉向對馬都尉言道:“馬大人,請您稍後片刻,此時皇上吩咐不準接見任何人,咱家可是不敢擅自通報,但是您持有禦賜的金牌,還有鄭大人的急奏,那可是先皇欽定的專書上奏權,咋家先去秉明太後,請太後懿旨,望您稍安片刻。”說罷王善轉身走進了宮城。
傍晚的乾清宮中燈火通明,碩大的案幾旁,年僅三十六歲的大明皇帝朱瞻基正在和戶部尚書、太子少保諶延麵對著一張地圖討論著什麼,諶延年逾六旬,但是須發已經是白多黑少。
隻聽得朱瞻基說:“諶閣老,此時東山地裂,震塌民戶百間,傷亡二百餘人。前旬黃河春汛決口,河南府糟災萬餘戶,這些都需要你戶部酌情籌派。”
諶延拱手道:“萬歲心憂天下,關係萬民,乃蒼生之幸,戶部在我之下敢不遵從?隻是……”話音未落,隻聽有人奏報:“皇上,太後帶人傳話來說,三寶太監有急奏到,見皇上正在與諶閣老議政,未敢通傳,現在奏報正在東安門外候旨。”朱瞻基聽聞,眉頭一皺,馬上道:“速宣來人,朕馬上要見他。”諶延見皇上如此急迫,上前打拱道:“萬歲有要事,容老臣稍後再報。”朱瞻基見了,微微一笑道:“諶閣老稍待,隻是三保鄭公的奏報,並無機密,這三保公乃成祖舊臣,七下西洋,彰我大明龍威,父皇當年也是禮遇有加,今急奏到,我們一起聽聽。對了,剛才閣老話說一半,請問還有何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