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楊柳吐綠,溫暖的春風吹綠了一望無際的麥田,吹皺了靜靜流淌的河水。
麥田旁,小河邊,站著一位少女,她一身粉色衣裳,如黑綢般秀麗的長發隻用幾根紅色發帶纏住,整張臉脂粉未施,有種‘珍珠不動凝兩眉,鉛華銷盡見天真’的自然美態。她方當韶齡,肌膚勝雪,嬌媚無比。而此刻,正臉朝向河水,似是神思飛轉,空靈悠遠,又好像一株桃花,在和煦的春風中笑看風起風止,雲卷雲舒。
忽得片刻,身後傳來一陣輕輕地腳步聲響,少女嘴角噙起一絲笑意,柔聲問:“是徇嗎?”
有人“嗯”了一聲,是男子的聲音,隨後一雙手輕輕掩住她的雙眼。那雙手很大,微有些粗糙,不似平日的嬌嫩。她想,大約是前些日開始練劍的緣故吧,他的身體一直多病,能練武強身健體也是好的。
輕笑著去抓他的手,“你怎麼來得這麼遲?”
“嗯。”沒有多餘的回答,聲音也與平日不盡相同。
少女不禁疑惑,“徇身體不舒服?”
“喉嚨……不適,咳咳……。”
少女去掰他的手指,眼睛露出一條縫隙,看到他袖口繡的蹩腳的祥雲圖案,稍稍放了心。這衣服可是她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做的呢……
“常跟你說,晚上不要吹風,這回又抱著阿全在屋頂上乘涼了嗎?殊不知講多少遍,你才會聽……。”她絮絮念著,嘴角卻不禁浮起一絲幸福的笑容。
阿全是他養的一隻狗,他經常抱著玩,每每總是說她和阿全是他最喜歡的,還說以後要帶著她和阿全過一輩子。他是趙國公子,她是燕國太子,他們兩人注定不能相守一生。那時她雖嚴肅告訴他不要妄想,但心裏卻是甜的。
少年又“嗯”了一聲,捂住她雙目的手卻不肯放鬆,他的鼻息噴在她的脖頸,有一種難言的麻癢感。
少女隻覺心中一蕩,想起今天叫他來的目的,不由咬住下唇:“我,嗯……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嗯,其實是個……女子。”
“徇……知曉。”
不知為何在說“徇”字時,他稍稍頓了下。少女微覺詫異,“你如何知道?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什麼時候嗎?少年望天,神情中帶著一絲苦澀,他一直注意她,隻不過他的眼中永遠看不到他而已。
初見她時,便覺得她不像男孩,彼時年幼,也看不出什麼。可這會兒看來還真令人心驚,那茁壯成長的胸部,讓她青澀褪去,多了幾分女子春色。真難想象,就在昨天它還如一馬平川,廣闊無垠。
知道她是女兒,是在兩年前某一天,在客房無意間窺到她洗澡,他才知道原來自己錯過了許多。那一次她發現了他,就穿著透明的白衫立在他麵前,用門插狠狠打他的頭。雖然滿頭滿臉都是血,但他的心卻是喜悅的,甚至覺得這樣很好。看到他笑,她還以為把他打傻了,俯身去瞧他,圓鼓鼓的胸蹭上他的額,他的臉,頓時鼻血橫飛,血流如注。
那一夜是慘烈的一夜,後來將養了月餘才傷勢好轉,頭頂的地方還留了老大一個疤。她讓他保密,他應了,決定絕不告訴任何人,尤其是季徇。
後來的後來,她為了得到季徇的心,曾經一度想讓自己變得嫵媚成熟,她讓他幫他去最大的一座青樓找來最紅的清倌,說要教導她所謂嫵媚女子的風情。她學了很多,如何將萬千言語凝於一瞥,如何用蘭花指輕緩托起荼盞,又如何將柔軟絲巾擋在臉前……這些動作每一個都做得很好,但他卻不喜歡,他寧可看她掐著腰站在他麵前,罵他是個傻瓜,也不願看這風塵味兒十足的模樣。
想起這些事,心裏愈發的苦澀,足足八年了,八年等待,卻換不來她的回眸一笑。
他壓低嗓音,道:“你穿著女裝呢。”
少女聞言失笑,自己這個樣子見他,答案自然早告訴他了。
“我長得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