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3)

我知道的。你們出去吧,我沒事。讓我一個人靜靜。倫子擦去眼角風幹的淚水,對父母笑了笑說。

倫子始終想不明白高三到底是以一個怎樣的形態或者說是以一個什麼角色抑或是怎樣的概念存在於每個深受高三腐蝕的人們的內心深處,原本清澈明亮的雙眸會在反複的精神糾纏中疲憊不堪,負重累累的心每時每刻都有罪惡感如影隨形。當疲倦的心承受不起錯亂無常的時間折磨後,任何一個微不足道的對立或糾葛都有可能讓積壓已久的心得到變態式的爆發。倫子無法正確地判斷出這一年自己到底會變成一個怎樣的實體。他總在反複地問著沒有答案的問題,學會了成長?理智?虛偽?還是欺騙抑或隱瞞?固執或者圓滑?高三是否有存在的必要?是對還是錯?掩飾憂傷讓每個正在經曆苦難的人都身心疲憊。青春的光澤忽明忽暗,讓原本脆弱的心更加荒蕪且易碎。

當生活的軌道不再屬於某個人習慣的軌跡時,原本按部就班的生活就會變得茫然且恐慌。倫子似乎在出與不出之間反複糾纏,意識與實體在兩個平行且都被彼此成為虛幻的空間裏經曆不同的磨難卻產生相同的錯綜複雜的結果。如果說先前倫子總生活在一個極端自我的世界裏的話,那麼現在他已經不能再像原來那樣不負責地自私地生活。他突然強烈地感覺到生活的理由是需要責任來給予證明,身邊有太多放不下的事和人需要自己來實現他們的夢想,或者說他們把自己所有的渴望和夢想都寄托在一個人身上,那麼這就是所謂的責任。倫子終於明白隨心所欲生活並不是生命的全部,流浪是為找到靈魂的歸宿,人總是需要一個棲息的巢穴來安放受傷的心,過去的流浪也許就是為了懂得現在生活的道理。倫子想到父母,想到梁頭,想到老照片,想到伏特加,過去的種種突然像電影膠片一樣在腦海中不停地翻轉,當自己想要仔細凝視時大腦卻像一個永不停歇的飛速運轉的機器無休止地工作,無法辨別原本清晰的輪廓。

站起來的時候倫子感到一陣眩暈,眼前漆黑一片,瞬間的恐慌。身體不停打著冷顫。打開台燈,指針定格在九點。給PP打了個電話知道他們還在學校,便回了學校去上自習。

教室裏煙霧繚繞,氤氳的空氣裏滿是蹉跎的味道。PP坐在窗口鬱悶地抽煙。空酒瓶倒在桌上,強子趴在桌上雙眼無神地瞪著天花板。倫子知道這次的考試不僅讓他感到挫敗和對未來感到迷茫。

這日子沒辦法過了,什麼時候是個頭?!我要瘋了!PP說著把晚上發的一模卷子撕得粉碎,用力朝空中一揚,漫天蒼白。一片片我們所謂的炫耀奪目的理想就讓自己無奈地扼殺。

三個人拖著冗長的身影,流浪的泥人,毫無活力。死屍一般地坐在施工地的沙堆上。破敗的景象讓倫子感到前所未有的落寞,被小偷砸壞的牆依舊保留先前的殘體,破壞的程度也有繼續疊加的趨勢,塑膠操場有破土動工的意思,老教學樓拆得已經麵目全非,室內體育館也建了一半,看這架勢挺雄偉。學校正門終於有了教育基地的感覺而不再像瀕臨倒閉的工廠。三個人站在主席台看前方,感覺全世界都在變,變得讓人覺得恐慌,唯獨自己站在原地仿佛一切的影像都模糊不堪,像無數條光彩奪目的霓虹曲線毫無阻隔地穿越瞳孔,充斥著肢體乃至身體的每寸肌膚。前麵是一排排新建的高層住宅樓,萬家燈火,看得讓人落寞。一切都似乎顯得蒸蒸日上,這讓倫子的內心受到極其微妙的挫敗感。

看看,學校多會玩兒,瞧這一座座宮殿,一塊塊草坪,他媽的我怎麼就覺得這麼刺眼啊?!強子無奈地說道。

我的眼睛怎麼一片紅色,跟淤了血似的!PP邊揉眼邊說。

廢話!那都是我們的血!估計等到畢業了我們也舔不上一口。倫子神色凝重。

作孽!PP說完便往胃裏灌酒。

三個人爬上土坡。土坡很高,足有七八米,四周都是溝壑,特定的路可通向高地。崎嶇的感覺。這個曾經被他們稱之為黃土聖地的地方如今卻長滿了雜草。倫子突然惆悵了起來,原本以為任何一個能讓他們感覺到平靜和釋懷的地方都可以被他們虔誠地稱為“聖地”,但現在就連這種自欺欺人的想法都被這些雜草輕易粉碎。一群無助的孩子,一群用靈魂祈禱聖土卻被它僅有的瑕疵所打敗的孩子。讓人悲切。

我是不是該安靜地走開,還是該勇敢地留下來?倫子反複唱著這句歌詞。

這生……生……生活真他媽無聊!PP甩著喝完的空瓶頭埋在膝蓋底下,悲涼的聲音讓心在流血。

我他媽就想一口氣喝死算了!強子把白酒使勁往胃裏灌,濃烈的酒氣彌散整個雜草叢生的精神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