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我答應。”我感動地撲入父母的懷抱,三人的熱淚流淌在一起。

爸爸出麵讓軌道管理局推遲了那個計劃的實施時間。三個月後,索羅駕駛著他的X-33B,奧爾基和我駕駛著爸爸的X-33L,一同來到李先生身邊。我們告訴他,我們不得不執行軌道管理局的命令。李先生已經有了思想準備,他隻是悲傷地歎息著,看著我們拆掉清道車的外圍部件,連同本體拖入X-33B的大貨艙,他自己則隨我來到另一艘飛船。然後,在我的飛船裏,我微笑著述說了我的安排,讓他看了我在地球上辦好的結婚證。李先生在極度震驚之後是勃然大怒:

“胡鬧!你這個女孩實在胡鬧!”

他在激怒中氣喘籲籲,臉龐脹紅。我忙扶住他,真情地說:“太炎先生,讓我留在你的身邊吧,這是我對瑪格麗特姐姐答應過的諾言啊。”

在索羅和奧爾基的反複勸說下,在我的眼淚中,他總算答應我“暫時”留在他身邊。但他卻執意寫了一封措辭堅決的信件,托索羅帶回地球。信中宣布,這樁婚姻沒有征得他的同意,又是在他缺席的情況下辦理的手續,因而是無效的。索羅船長詢問地看看我,我點點頭:“就照太炎先生的吩咐辦吧,我並不在乎什麼名份。”

我們的飛船率先點火啟程,駛往小行星帶。索羅和奧爾基穿著太空服漂飛在太空,向飛船用力揮手。透過麵罩,我看見那兩個剛強的漢子都淚流滿麵。

“我就這樣來到了小行星帶,陪伴太炎先生度過了他最後的兩年。”徐放娓娓地說,她的麵容很平靜,沒有悲傷。她笑著說:“我曾以為,小行星帶一定熙熙嚷嚷的盡是飛速奔跑的小石頭,不知道原來這樣空曠寂寥。這是我們見到的第一顆小行星,至今我還不知道它的編號哩。我們把飛船錨係在上麵,便開始了我們的隱居生活。太炎先生晚年的心境很平靜,很曠逸--但他從不承認我是他的妻子,而是一直把我當作他的愛女。他常輕輕捋著我的頭發,講述他一生的風風雨雨。也常望著地球的方向出神,回憶在太空清道車上的日日夜夜。他念念不忘的是,這一生他沒能把環地球空間的垃圾清除幹淨,這是他唯一的遺憾。我精心照顧著他的飲食起居,這次我在X-33L上可沒忘記裝食物再生機,不過先生仍然吃得很少,他的身體也日漸衰弱。我總在想,他的靈魂一半留在地球軌道上,一半已隨瑪格麗特進了天國。這使我不免懊喪,也對他更加欽敬。這樣直到兩年後的一天,先生突然失蹤。”

那對入迷的年輕人低聲驚呼道:“失蹤?”

“對。那天,我剛為他慶祝了75歲生日。第二天應是瑪格麗特去世兩周年的忌日。一覺醒來,他已經不見了,電子記錄薄上寫著:我的路已經走完了。永別了,天使般的姑娘,快回到你的父母身邊去!我哭著奔向減壓艙,發現外艙門仍開著,他一定是從這兒回到了宇宙母親的懷裏。”

蘇月止不住猛烈地啜泣著,徐放把她攬到懷裏說:“不要這樣,悲傷哭泣不是他的希望。我知道,太炎先生這樣作,是為了讓我早日回到人類社會中去。但我至今沒有回地球,我在那時突然萌生了一個誌願:要把兩個平凡人的偉大形象留在宇宙中。於是我就開始在這顆行星上雕刻,迄今已經15年了。”

在兩個年輕人的懇請下,他們乘摩托艇再次觀看了雕像。太炎先生仍在神情專注地掃地,在太空永恒的靜謐中,似乎能聽見這對布衣夫婦的低聲絮語。徐放輕聲笑道:“告訴你們,這可不是我最初的構思。那時我總忘不了太炎先生用手抓流星的雄姿,很想把他雕成太空超人之類的英雄。但我最終雕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想這種平凡更符合太炎夫婦的人格。”

那對年輕夫婦很感動,懷著莊嚴的心情瞻仰著。回到飛船後,蘇月委婉地說:

“徐阿姨,對這組雕像我隻有一點小小的意見:你應從那株樹後走出來,我發現你和瑪格麗特奶奶長得太相象了!你們兩人身上都有一種聖母般的高貴氣質。”

很奇怪,聽了這句話後,杜士彬突然之間也有了這種感覺,而且越來越強烈。實際上,她們一人是金發深目,一人是黑發圓臉,兩人的麵貌根本不相象。徐放擺擺手

,開心地笑起來。她告訴二人,這幅畫很快就要收筆了,那時她將告別兩位老人,回到父母身邊去:“他們都老了,急切地盼著見我,我也一樣,已經歸心似箭了!”

蘇月高興地說:“徐阿姨,你回去時一定要通知我,我們到太空站接你!”杜士彬也興奮地說:“我要趕到這兒來接你!”徐放笑著答應了。

他們收到了大飛船發來的信號,兩位年輕人與她告別,乘太空摩托艇返回。當他們回頭遙望時,看見那顆小行星上已經閃亮著絢麗的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