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重東就笑,略帶責備地說:“你啊你啊,隻要好好做學問就是給我最好的禮物了,你們師母又不讓我喝酒。”嚴佐卿笑,說:“這我倒是沒有想到。”說著,對於吉海說:“吉海兄,請把大門打開,讓車子進來。”於吉海笑一笑出去了,門打開後,一台雙排座貨車就緩緩開了進來,於吉海看了,不覺大驚,心想這嚴佐卿搞什麼鬼,拉了整整一車酒,往哪兒放啊。於重東不說什麼,隻是笑。
車停穩以後,從駕駛室裏跳出五六個民工,也不請示誰,七手八腳地開始卸下酒來,一件件地往屋裏搬。林淩不免目瞪口呆,這立德酒,最高檔的要賣八九百元一瓶,這一車該是多少錢?再說,這麼多酒又往哪兒放?嚴佐卿是錢給燒的吧。
於重東笑著責備淘氣的小兒子似的指著嚴佐卿說:“佐卿啊,你看你弄的幹什麼事,這都像打仗。”嚴佐卿隻是笑,說:“老師,這是真真正正的窖藏十年的酒,從山洞裏拉出來的。”
李庭賓也看得目不暇接,但畢竟是副書記,見的場麵多,卻不驚異,笑道:“嚴總氣魄宏大,以後我們到老師這裏來,是不愁沒有酒喝了。”
半個小時後,雙排座小汽車把那些人一起拖走了,院子裏安靜下來。李庭賓從公文包裏掏出一本書來,雙手遞給於重東,說:“於省長,庭賓不才,這幾年就經濟工作做了一些調查研究,寫了一本書,作為弟子的晉見之禮,請您指導。”
於重東笑得更慈祥了,樣子就像一尊彌勒佛,說:“這才是最寶貴的禮物呢,佐卿,你那套就有些俗了,我們師生之誼,不可有太多俗氣,今天就算了,下為不例。”
嚴佐卿就像聽到了表揚一樣,笑得更加歡暢,說:“佐卿記住了。”
林淩心裏就有些慚愧起來,自己確實什麼禮物都沒有準備,而且也準備不起。嚴佐卿那一套,他做不來,而李庭賓也決不可能僅僅是一本書作為進見之禮,隻怕暗地裏送的比嚴佐卿還要多。林淩正有些澀顏的時候,於重東慈祥地笑著對他說:“林淩,我們不要學你兩個師兄那一套。你對明清史的研究,如果再係統一點,就接近專家學者的水平了。更為可貴的是,你的研究是有目的性的研究,不是那睦為了發表論文而研究。你《清代初中期西學影響經學問題研究述評》,我已經推薦給學報發表了,這也是為師得到的最好禮物呢。”
當下說了一會兒,天上的雲就散盡了,熾熱的太陽照到院壩上來。於吉海過來說:“爸,進屋去談吧,這裏有些熱。”於重東抬頭看了一下,笑著說:“哦,太陽照過來了,還是進去談吧。”大家就忙著搬凳子,一進屋,林淩和李庭賓幾乎就呆了,隻見對麵牆上已經完全改觀,去了包裝的光華酒瓶從地板上一直碼到屋頂,黃色造型別致的土罐酒瓶和玉一般晶瑩剔透的紅白綠五色瓷酒瓶錯落有致,碼成了一幅浮雕一樣的山水畫,在庭院陽光的虛光映照下,壯觀而又雅致。連於重東也禁不住嘖嘖稱奇,說:“佐卿啊,老夫以為你僅僅是送酒,原來卻有這個擺設。真了不起呀,這些工人同誌的藝術感覺太好了。你的廣告是打到了副省長家了呢。”
嚴佐卿就謙虛說:“省長,您看得深刻,我就隱藏再深也難過您的法眼。我是在商言商,您批評我是送禮,其實我哪兒敢給您老送禮,我純粹是給企業打廣告。”
於重東笑道:“企業家的創意果然不同。”
林淩看著眼前的一堵上各色酒瓶擺成的酒牆圖案,在震驚之餘,心裏不免五味雜陳。按說自己由普通職工上來、支部書記、工會主席、董事長,是一步一個腳印,官場上的東西算是見了不少,也懂得如何去迎合領導,對於送禮這類事兒也不算陌生,但這樣的創意,卻真是給自己上了一堂生動的課了。可見這嚴佐卿的心機是何等之深,計劃是何等周密,行動是何等的圓滑。古人有舔癰獻媚者,雖然懇切,但流於下作,不過是一條狗的行徑。而嚴佐卿的酒牆,完全是可以上升成為送禮的藝術了。以這樣的藝術來公關,何關不克!
於重東心情很好,邀大家書房就座,等大家一坐定,嚴佐卿就嚷嚷著要行拜師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