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玉貴尋找信息。
“喏,小邊,你還記得五香老蠶豆嗎?還記得油炸黃豆爆米花嗎?就是在草灰裏像炸彈嘭嘭直響四處飛的爆米花?”
“你是?”
“我是——”“你是——小——秘——書?”
“對呀對呀!小——黑——子!”
“小黑子!”
“小邊!”
四隻胳膊緊緊地擰在一塊了,昔日的友情如洪水像春潮漲滿了兩顆久別重逢的心。邊玉貴呀邊玉貴,竟然窩囊地流出了眼淚。李小黑的眼圈也紅了。陪同的領導見狀都愣了,李小黑朝屋裏人擺了擺手,說:“你們都各自方便吧!我倆單獨談談,分別幾十年,相逢多不易啊!”屋裏的人聽了這話都知趣地走開了。邊玉貴還像一尊泥塑呆呆地立在那兒,他定定地望著眼前的李小黑,和多少年前那蹶著屁股炸爆米花的李小黑怎麼也對不起來。當年小秘書的影子一點也不見了。且不說他那比原來闊了幾倍的腰身頭臉,單就那西服領帶風韻氣度及滿頭白發也叫人和當年的小秘書無論如何聯不到一塊去。真是歲月如流水,時光催人老啊!一刹那,莫名的酸楚和感慨湧上了邊玉貴的心頭。
此刻,李小黑已經將一杯沏好的茶端了過來,親自遞到邊玉貴手上說:“還記得嗎?那時候每次都是我給你泡茶,端到你手裏,你還不肯停筆,有一次把杯子撥拉掉了,燙得我好一聲大叫。”邊玉貴笑一笑說:“難為你都還記得!”“當然記得!以後調上去了,再也沒享受過那些和你在一起的快活日子啦!”
“唉,風風雨雨轉眼幾十年,原以為你該調到市裏什麼地方去了,想聯係幾次都沒聯係上,做夢也沒想到能在這裏又碰上你。昨兒聽了你的發言,我當即就說,這是個才子,事後叫市裏的同誌去查檔案,才知道是你。小邊!不,你瞧我,喊順了嘴改不過來了,應該稱老邊不是?這些年你都是怎麼過來的,我一點也不了解。”
聽了李小黑的話,邊玉貴禁不住沉沉地低下了頭,喃喃地說:“還不是和你在這兒時一樣,除了成家多了個老婆和兩個孩子,別的就是寫材料嘍,誰找就幫誰忙。”
“聽市裏同誌給我說,你至今還是個一般幹部,唉!你呀,為什麼不想著進步呢?你的能力不僅於此呀!”李小黑責備中帶著關懷和信任。
“機關的事,你也清楚,進步並非個人所想!”
“有道理是有道理——可是這麼多年,你為什麼就沒想到過找我,有誰還能比我更了解你呢?”
“這個——”邊玉貴無可奈何地苦笑了。
舊友相見話兒說不完,兩人談到二十多年的分別,談到文章,談到開放,談到熟人摯友,談到了婚姻家庭,一直敘到接近中午,李小黑的車隊要起程回省了,兩人還難分難舍。邊玉貴把李小黑送到縣委大院門口的停車場,李小黑忍不住回頭來擁抱邊玉貴,眼眶裏有濕漉漉的東西在秋陽下閃光。邊玉貴一直陪李小黑進了車,才弓著腰退出來。坐在小車裏的李小黑還伸出頭來朝邊玉貴招呼道:“小邊子,認真考慮我的意見,我等著你的回複嗬!”省裏的車子一走,邊玉貴便悄悄地閃出了送行的人群,但李小黑與邊玉貴那依依惜別的場景卻給縣領導留下深刻的印象,有人當場竊竊私語地議論:“有這條線掛著,老邊是鞋幫子變帽沿——上頂了!瞧吧,老鼠拉木鍁——大頭在後邊,別看邊玉貴窩囊這些年,沒準這會兒發跡在後頭呢!”特別是省裏領導最後一句話,到底回複什麼呢?人們都估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