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天紅地紅霞飛,
咱神泉來了三支隊。
多少代來多少輩,
沒見過這樣的好軍隊!
——神泉民歌
九月,是陝北高原上一個金色的月份。尤其在黃昏來到的時刻,眺望那霞光輝映的萬千山頭,像大海裏金光閃閃的波濤似的,載著成熟了的糜穀的鮮甜氣息,向天際蕩蕩而去。此時,山也美,川也美,溝溝逧逧滿是一派清麗的生機勃勃的景象。
我就是在這樣一個黃昏裏,從米脂縣翻山走過來,途經古城小站,下到了向往已久的神泉堡川道裏。川道裏山陡路隘,一條清澈的小河,伴著一條彎曲的小路,通向神泉堡深溝裏。神泉啊神泉,為什麼人們一下到你的溝底,心裏就像那滿溝飛霞似的歡欣,為什麼一走在你這小小的川道上,胸懷裏就升騰起一種無比激昂的感覺?
一九四七年九月,也是這樣一個金色的月份裏,我們的領袖毛主席、周副主席和黨中央、人民解放軍總部,從五女川沿山走過來,來到了這條小川道裏。也是在這樣一個黃昏裏,飛霞撒滿了山溝,毛主席風塵仆仆,精神煥發,健步行走在這神泉小路上。掐指算起來,從一九四七年三月中旬撤離延安到神泉,毛主席和周副主席在陝北轉戰跋涉已經大半年了。
在這一百九十多天的風風雨雨中,毛主席和周副主席翻越了多少高山峻嶺,跨過了多少大川險灘,走過了多少像神泉這樣的山溝、這樣崎嶇的小路啊!在這一百九十多天的風風雨雨中,毛主席、周副主席和黨中央指揮我中國人民解放軍,在全國各個解放區戰場,一年來殲滅蔣介石匪軍達一百一十二萬餘人,向我黨我軍發出了“以主力打到外線去”的戰鬥號令。在這一百九十多天的風風雨雨中,毛主席、周副主席和彭老總還直接指揮我西北野戰軍,取得了三戰三捷(青化砭、羊馬河、蟠龍戰役)和沙家店殲滅戰的勝利,打得蔣胡匪無立足之地,驚慌失措,狼狽南逃。中國人民解放戰爭已經度過了極其困難的時期,翻過了峻峭的山坳,我各路人民解放軍正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向國民黨統治區域全麵出擊了。
大反攻的高潮來到了。毛主席、周副主席和黨中央機關就是在這個偉大轉折的時刻,來到了神泉的山溝裏。這山,這溝,這耀眼的飛霞,記載著這個光輝無比的日子。這清澈的小河和彎曲的小路上,深深地刻印著人民領袖艱辛的足跡、豪邁的足跡,刻印著曆史的步伐啊!
下溝走上四五裏地,順著小路就一直走到了神泉堡。抬頭望去,晚霞中的神泉被炊煙繚繞著,色彩繽紛,生氣盎然。從溝底上逧,是一眼望不透的棗林,密密麻麻,綠格茵茵,隻有鑽過棗林,才能看得清村子。這是黃土高原上一個比較大的山莊,四周被綠化了的高山包圍著,半溝逧上,縱橫排列著座座窯院,住著五六十戶人家,緊緊湊湊地鑲在一條深溝逧畔上。
我懷著興奮的心情,爬上靠東的溝坡,來到了毛主席和黨中央住過的窯院裏。窯院坐北向南,長方形狀,正麵有七眼石窯,毛主席住在第三眼石窯裏,周副主席住在第四眼石窯裏,任弼時同誌和其他首長住在兩邊的石窯裏。毛主席的窯裏,一盤窯掌火炕占去了腳底一半,再放上個小桌小凳,就沒有多少回轉餘地了。
從窯院走出去,西邊是公社醫院和社員的窯院,東山有過去地主修的土寨殘跡,現在山腰是大隊辦的葡萄園。
沿著坡路往後溝走不幾步,有一條小水溝,靠山有一眼古老的石砌水窖,一汪泉水,清朗朗的,甜滋滋的,溢出了水窖,順著小水溝,跌入溝底小河,一直奔向了黃河。神泉——就是以此得名,真是一汪清麗甜美的山泉!
“這股泉水也真有福氣,咱們黨中央、毛主席和周副主席住在這裏那陣,就吃的是這股神泉水哩!”
說這話的是一位年邁的劉老漢。過去,他曾經在解放戰爭中為我軍攻城做過單式和雙式雲梯,是一位有功的巧木匠,現在他上了歲數,一點也不服老,成天鑽在山上作務桑槐和葡萄園呢。
我在神泉還遇到了過去一個農會主任老常,是這裏的老黨員之一。他是一個矮個子老頭,穿著一套黑粗布衣裳,渾身上下粘著泥巴,一雙粗壯的大手時刻也不離開他那把磨禿了的鐵鍁。當年,他和貧雇農弟兄一起鬥地主,鬧翻身,是一員闖將;今天,他雖然已是六十開外的老漢,但還是那麼虎勢勢的,率領著十八個壯實後生,起早睡晚,管三田,挖渠道,搞科學種田,是社員們公認的先進集體——農田專業隊的隊長。他老當益壯,無時不在為集體利益勤苦地勞動。他熱情地告訴我說:
“毛主席到了這裏,住了四五十天,每天都是起早摸黑,半夜三更不睡覺,和周副主席商談國家大事,窯裏的麻油燈老是亮著,為了甚?那時間,全國多少地區的人民正在盼望著咱共產黨解救,他怎麼睡得著覺喲!毛主席、黨中央就是從咱這神泉山溝溝裏,向全國各路解放軍發出了進軍令,頒布了《雙十宣言》和《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部關於重行頒布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訓令》!咱共產黨要解放這麼大個中國,隊伍非整齊不可,步調非一致不可,一切都是聽了毛主席和黨中央的統一指揮,才奪取了全國革命的勝利,才有了今天的新中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