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三歲的孩子，懂情識愛嗎？
當然不會。除非是過分早熟的那種。
餘靖不是除非裏的那一類，而於瑋嘛，有待考證。
餘靖從開始上學就一直是個乖孩子，最起碼在爸爸媽媽和每一位教過他的老師們的心目中，他絕對是。不知道為什麼，餘靖身上就是有一種讓人願意相信願意依賴的氣質，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似乎都無法抗拒。大人們覺得他沉穩又成熟，同齡的孩子們雖然私底下嫌他冷酷了點，但是又都可以模模糊糊感覺得到他的氣勢和威嚴都很足。小學一年級開學第一天，班主任老師就和藹地指了指他：
“這位同學，由你來擔任我們班的班長，可以嗎？”
餘靖很驚訝，但是沒在臉上表現出來，隻是反應很快地站起來衝老師點了點頭：
“謝謝老師的信任，我會盡力做到最好。”然後不用老師指導，就昂首闊步走上講台，要對底下嘰嘰喳喳的小朋友們做自我介紹。說話前學著電視上有模有樣地輕咳一聲，稚嫩的聲音並不大，教室裏卻迅速安靜下來。小餘靖的眼神平淡無波地掃過整個班級，接著很鎮定地開口：
“同學們好，我叫餘靖，從此以後就是這個班的班長，希望大家相處愉快。”
五年裏，班主任換過四任，班長卻從來沒換過，一直是餘靖。他從三年級開始，別在衣袖上象征職務的袖章就由兩道杠換成了三道杠。直到他畢業，母校的大隊長才終於換了人。
然後就順理成章地升入離家較近的城星中學。又是開學第一天，班主任接新生的時候翻著他的檔案仔細看了看，隻抬頭打量了他一眼。
“嗯，不錯，班長就是你了。”
其實餘靖心裏說不上特別高興。班長這活兒倒是不累，還能跟老師們混個臉兒熟偶爾享受點小特權，可是總覺得靠經驗當上一班之長，比不過大家憑各自真本事爭來來的有分量。現在想想，當時的確是幼稚了。十歲出頭的毛孩子，懂得什麼叫民主什麼叫投票什麼叫競選嗎？後來被於某人嘲笑思想呆板迂腐，好像也不是半點道理都沒有。
事實上，餘靖一點兒也不老實，父母和老師們被他一個小屁孩兒蒙了整整十幾年。沒上學之前他就是一隻皮猴子，上竄下跳沒少惹事，當然也挨了爹媽不少揍，後來學乖了，哦不，是學會裝乖了。除了特別要好的兄弟，沒人知道餘靖使起壞來這麼不是東西。至於他幹的那些缺德事，諸如給看不順眼的物理老師的水杯裏滴了幾滴還有唆使班裏一個傻大個脫了一個小胖子的褲子讓人家紅豔豔的內褲當眾暴露以至嚎啕大哭再有就是……，咳，不提也罷。
說到他那幾個好兄弟嘛，王海鵬，趙毅，郝曉磊。三個都是學習能力人緣全部頂呱呱的主兒，說白了，和餘靖是一類人。前四名總是他們，順序不同罷了，隻是郝曉磊稍遜一點，不出意外的話通常都是老四。隻有這幾個是餘靖真心交往的朋友，所以當他漸漸地跟像於瑋那種飯桶加痞子處於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慢慢混熟起來，確實讓所有人都匪夷所思。餘靖潛意識裏還挺鄙視那些整天打哈哈混日子的人，揮霍青春，簡直是犯罪。（年輕時候的餘靖還真是勤奮上進閃閃發光的好少年呀！）
初中時的於瑋還算得上老實，也普通。他說話風趣，會哄女孩子，跟男生們的關係也融洽，人際關係打理地相當不錯。這個人聰明是聰明，可就是懶得要命，作業總是抄別人的，成績一直不前不後地掛拉在中間。唯一一點讓餘靖深惡痛絕的是他從來學不會控製自己的嘴，上課下課沒有一刻是閑著的。餘靖有時候都忍不住替他擔心體內的水分會不會全從唾液腺流失掉。本來他愛說話根本不關餘靖屁事的，前提是，如果餘靖不是班長的話。每當自習課或者老師去開會都是要求班長帶班的，餘靖總會坐在講桌前安安穩穩得學習，然後差不多每五分鍾就要抬起頭來用狠厲的眼神殺那個多嘴男一次。於瑋與眾不同的地方在於他根本不怕餘靖，餘班長威風凜凜的眼神對他沒有絲毫殺傷力。被瞪了，就隻是無辜地眨眨眼睛吸吸鼻子，稍微給個麵子低頭裝上幾分鍾，然後複活，把腦袋埋在書後麵，前後左右勾著一個就開講。於瑋也是厲害，無論老師在他身邊安排怎樣安靜少言的人，最後都會情不自禁地陪著他不分時間的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