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木殤(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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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元,3147年,墜陽國,落木森,落木村。

厚重的雲彩在天上肆意的飄著,仿佛濃重的油彩遮蓋了天空的畫布,沒有一點可以看見的陽光光束從天上透下來。數不清的水滴從雲的弧形的底部聚集,落下,就好像從眼角滑下的淚,在空中變成冷冽的雨滴,被清風裹挾著在空中劃出一條條明亮的銀線,墜到地麵,迸濺成散亂的銀色的花,或者在窪地積水上麵激起圈圈漣漪,激蕩,回旋,消失不見。散亂坐落在遠處雨幕中的一座座紅瓦白牆,圈成一個小村子,在霧氣繚繞中若隱若現。

天木靜靜地站立在敞開的窗戶前,雙手輕輕地伏在灰色的水泥窗台上,手指輕輕地敲擊,發出規律的節奏,仿佛在合著雨滴落地的聲音。他一直在望向窗外,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瞳中似乎光彩在麵流轉,眼皮一動不動的看著外麵,但外麵除了村子和雨幕外似乎就什麼也沒有了。混合著水汽的濕潤的空氣從他的身側溜溜的經過,輕撫他略顯散亂的發梢以及耳垂,然後將自己塞滿整個房間。

醽玲站在他的身後的木門旁,注視著這個看雨的少年,想走過去,卻怎麼也抬不起腿。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天木的上半身——從頭頂一直到肘部——都被幾條橫豎交錯的窗欞框了起來,仿佛被鑲在畫框裏的畫像似的,朦朧的如煙霧似的雨在後麵給他勾勒出清晰的邊緣線。在某個瞬間她的目光掃過天木那健壯的臂膀,她似乎能想象,那強壯的肌肉下隱藏了多麼強大的力量。她甚至覺得自己能夠聽見天木身體裏心髒在“咚、咚”跳動,以及在逼仄的血管裏激蕩的汩汩流動的血液。在那刹那,他看著天木的背影,覺得比起畫像,他更像是被圈在牢籠裏的野獸,雖然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

“阿木哥,你真的要走嗎?”醽玲在他的身後問。

“嗯,我一定會離開這裏。”天木回答,但是這句話是對著窗外說的,好像醽玲是在外麵邊淋雨邊跟他說話似的。

“可是……為什麼?”醽玲費解,他不知道麵前這個少年為什麼一定要離開這個一直在養他的村子,並且怎麼挽留也無濟於事。

“因為,我並不屬於這裏。”天木回答,聲音很輕,快要被雨聲淹沒。

“我知道你是被劉大嬸從樹林旁撿回來的,但是……你是在村子裏長大的啊。你難道對村子就沒有感情嗎?”醽玲仰起臉,看了看比自己高了一頭的天木,他一頭淡綠色的頭發,仿佛被樹葉的枝葉染過色似的。她又看了看從自己鬢角垂下的一綹黑發,可能是天氣的原因,顏色有些暗淡。

“可我終究不是屬於這裏的人。如果是你的話,你不想去尋找自己的源頭嗎?而且,這裏實在太小了。”天木反問,堵住了醽玲的話。

醽玲有些語塞,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了,畢竟每個人都有去尋找自己出生地的權利。如果是她的話,她一定也會這麼做的。如果隻是因為自己的一己私念就去阻擋他的腳步似乎是很自私的一件事。

“你說去找出生地我理解,但是村子那裏小了?”醽玲不甘的問,同事為這個生他養他的村子打抱不平。

天木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他,而是伸出右手,手背向下,手心向上,放在空中,然後就有一個方塊狀的東西被一層綠色輕霧包裹著,跳到他的手心裏,就像鯉魚躍出水麵似的。

他一手捏住那個方塊體的一角,把它提起來展開。那是一張巨大的正方形牛皮紙,仿佛秋天落葉一樣的枯黃的粗糙表麵上畫著一些密密麻麻緊密排列在一起的不規則圖形,大小不一。還有一些醽玲看不懂的小子,像是漆黑的小蟲子趴在上麵似的,對於這個從出生開始就沒有離開過這個偏僻封閉落後的小山村的她來說,能認識自己的名字已實屬不易。

“這是地圖,全大陸地圖,上次和大叔一起去外城的時候買的。”天木解釋道。但這實在是太滑稽了,對於這個基本連村子裏的那條道路上有幾塊石頭都可以隨便找人問出來的小村子裏,拿張地圖就是個笑話,跟何況還是全大陸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