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司空峻毒打兩姐妹,司空淩總會將司空兮護在身後雙眼冷冷朝他看著,從不吭聲。他看到她那眼神心中更加憤怒,打得越加厲害!司空兮會哭,她不會。他打得越狠,她的眼神內恨意越狂暴,嘴角掛起的冷笑便會愈加諷刺。
恨意積攢太多,終於,到了瀕臨爆發的時刻。
司空兮記得那一日傍晚時候,天空陰沉沉發著黃,那怪異的黃色伴著呼呼冷冷風此後多年都在她的夢中盤踞,似是一條讓人心寒的巨蟒,久久不肯離開。
司空淩擰幹盆中最後一件衣裳,擔心地看了看天:“兮兒,怕是要下雪了。這衣裳明日裏幹不了我們可怎麼去向東家交待啊?姐姐得快一點去溪邊漂清了,早點晾起來。”
司空兮跑上前去提住木桶的另外一邊:“姐姐,我幫你抬。我幫你去漂。”
“兮兒,你還是把那些花草移到房中去吧。順便把明日要交給王大娘的花樣子給繡好了,否則拖了時日人家以後再也不會找我們了。”司空淩攏起雙手放在嘴邊哈了一口熱氣,搓了搓手道。
她那雙手因為長時間浸泡在冷水裏,早已經變得紅腫不堪。可千萬別生膿啊,她心歎一口氣,要是生了膿,那些大戶人家一定會嫌髒而不把衣裳交給她洗了。如果賺不到錢,又會被那死男人狠揍一頓!唉……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帶著兮兒遠離這惡心的地方!
她默默提起木桶,往溪邊走去。木桶太重,她不得不傾斜了身子兩隻手用力。司空兮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眼眶一紅:“姐姐……”她何嚐不知道她是不想她像她一樣受這苦才將她支去做其它的事情呢。
果然,沒多久,天空開始飄起鵝毛般的大雪來。今天莫名的奇怪,他回來得很早。一到家便醉醺醺地坐在門檻上。他抬頭看看屋外飄揚的大雪,罵了一聲:“格老子的!下雪了!”一個酒嗝上來,胃中一陣翻騰,“嘔”的一聲吐出許多穢物。
司空兮在房內繡花,見他又喝醉了酒,自然不敢出聲,隻偷偷瞟了他一眼。似是感覺到她的目光,他回過頭來大喝:“小賤人!你沒看見老子吐了麼!還不快點過來收拾!”
一股刺鼻難聞的氣味充斥在她的鼻腔之中,她皺了皺眉卻不敢做出嫌棄的樣子來。這種味道她已經聞過不知道多少回了!每回都強忍著惡心想吐的感覺,因為她怕一不小心,他又會隨手抓到什麼東西便朝她身上打來!
有的時候是棍子,有的時候是鞋底,有時候用麻繩,反正手邊抓到什麼便是什麼。什麼也抓不到的時候,就死命用腳踢用巴掌摑。司空兮曾一度想,也許她們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否則他怎會如此狠心!
她強忍著胸中翻騰之意,打掃著那一灘穢物。沒想耳邊猛地響起一句:“你這麼慢吞吞的找死啊?!”司空兮渾身一顫,忙忙加快了速度。
可是,縱使她動作已經十分利落了,他仍不罷休,一腳就往她小腿踹過去:“叫你慢!叫你慢!懶東西!老子把你養這麼大是為了供著你嗎?!你這個懶東西!成天隻知道吃吃吃!你看看!你看看!!”
司空兮眼中蘊著一汪淚水,卻不敢滴落,紅著眼眶忍痛繼續將地上穢物打掃幹淨。他見她一聲不吱的模樣心中莫名升騰起一股怒火。
“我叫你看!我叫你看!你到底是有沒有聽見?!”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重心雖微微不穩手下卻動作狠厲,一把抓著她的頭發,“我叫你看這屋裏!你卻還不聽!你這個賤蹄子!”
他一把將她頭扯過來,摁在門框上。司空兮的眼淚終於忍不住一滴一滴滴落在了門檻之上。屋內一貧如洗,比母親在世之時要淒涼得多。司空兮心中哀戚,這屋中用具隻要是值錢的都被他敗了。那僅剩的幾樣必需品,卻處處似乎都還帶著娘親的溫暖氣息。
娘啊,你要是地下有知,該會多麼難受……那孟婆的湯一定很難喝吧?你一定也忘記了兮兒和姐姐了吧?司空兮吸吸鼻子,她的腿好痛,她的頭皮似乎要被他硬生生撕扯掉,然而,這些都不是最痛的。
最痛的是……心!
罷了,讓他打,打死了也省得在這醜惡的人世受盡苦痛。她一言不發,聽著自己的頭被他一遍遍撞在門框上發出的“咚咚”聲,歎息了一聲。如若有來世有下輩子,讓她做一隻小鳥,可以自由自在地飛在天空中,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