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澈口中所說院落就在眼前。
青瓦白牆鏤空雕花,似乎能一眼望進院底,然當真望去卻隻見雕花窗戶中鬱鬱蔥蔥的竹葉搖曳,竹枝纖嫋娉娉婷婷葳蕤生姿。
門口處懸一匾牌,深紫色木料細膩圓潤,其四周雕有藤蔓花紋,輕攏慢撚隨意展開,隻為襯托居中三字,隻見“夏雲居”三個大字赫然立於匾牌之中,真真是入木三分。筆鋒峻拔,圓潤中包裹淩厲,風骨銳利,沉穩中仍見灑脫。
夏末細細觀賞一番,輕吐出聲:“夏雲居,好名字,好意境。”頓了一頓,又說:“好字。”複又細看:“此木料顏色不錯,其上雕花也甚妙,該是上好檀木吧?”
蘇澈笑笑:“是檀香紫檀,與你房中那矮榻同樣木料。走吧,進去看看,全是按你喜好所建。”遂執了她手進得院中。
甫一進門,便見青石小道蜿蜒而去,道旁竹枝蔥鬱,原以為曲徑通幽,卻不料行過竹林卻眼前驀然開闊,一汪蓮池盡在眼前。此時正是蓮花盛開的季節,池中蓮花在微風吹拂下搖曳娉婷,送來一陣陣沁人心脾的幽香。
竹林與蓮池間僅隔亭榭一路,榭在水中,眼前視線開闊,南北風景自成一派,別具風味,確有“飛角高騫,虛簷洞朗,上下天光,影落空際”之美之意。
蘇澈坐在榭北臨水處,斜倚欄杆,微微一笑:“這美人靠又叫吳王靠,相傳是吳越時吳王與西施用以遊玩觀景之物。”複看了看倚在欄邊的夏末,伊人臨水衣帶當飛,眉眼深深:“現下稱之美人靠卻是再合適不過了。”
說話間,二人相攜來到一座樓閣前,隻見懸掛正中的深紫雕花匾牌上刻有“小樓”二字,瀟灑洋溢。比之院門三字則更添灑脫飄逸,剛勁有力卻不失圓潤柔和,以字觀情,足以見得作者下筆時狂放不羈中隱隱暗藏的溫柔。
夏末“噗嗤”一笑:“小樓?”
回過頭卻瞥見蘇澈目光如暗夜中璀璨星子般閃爍,又好似墨色水麵一輪巨大的漩渦,明知十分危險卻讓人情不自禁墜入其中。
他也不答,隻那樣靜靜看著她,身後朝陽光芒萬丈,暖得發燙,月白長衫上青絲刺繡卻仿佛散出金色光芒,晃得人眼睛生生的疼。夏末隻覺心中似被重錘猛地一擊,悲慟倏乎間狠狠襲擊心房,旋即卻逃遁得無影無蹤。
他仍然那樣靜默地站立,仿若不曾見到她剛才瞬間蹙眉,微微笑著淡若秋風暖勝朝陽,明澈宛如山澗泉水,叮叮咚咚直襲人心房。那眼中柔和如同身後蓮池清波蕩漾,慢慢擁上岸來,輕暖和緩,徐徐嫋嫋漫延周身。
夏末低了頭,待抬起頭來卻又是滿麵明媚:“許是出自‘漠漠輕寒上小樓’?”
蘇澈眼中暖意更甚:“嗯,從前,你說喜歡‘自在飛花輕似夢’,也是偷懶就將其命名‘小樓’。你不在的那些個日子,整個人真是怠惰了不少。”
“我不在的日子?我去哪兒了?”夏末滿是疑惑。
“年前我們大吵了一架,你賭氣回了雲慕峰,大病了一場,我去接你被師祖拒在山門外……算了,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