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籠罩著大地,千裏不見日月。狂風像發了瘋一樣怒吼著,萬丈高峰震動。雷鳴電閃,氣貫長空,飛沙滾石片刻之間湧滿了這個世界。暴雨如天河傾瀉,雷聲似戰鼓齊擂。
暴風驟雨中,馬爾沙河發出長長的嘶鳴。波浪一層一層被狂風卷起,又一層一層被狂風壓下。一層層厚厚的灰暗的霧氣將河麵罩得密不透風,河對岸的一切突然間都變得那麼模糊。
高空中,一隻野鷹在盤旋。它那銳利的雙眼警惕地注視著大地上的草木,注視著即將發生的一切。它那堅硬挺拔的鐵翅與風雨撞擊著,與天空搏鬥著。馬爾沙河岸邊那些最堅強的草也開始顫抖起來,害怕地低下了高傲的頭。
整片大地像徹底死去一般,黑而且沉,然而卻一點也不肯安寧。
風中,一個人握劍站在河邊的一片高地上,抬眼望著河對岸遙遠的北方。電光劃過他的麵龐。他的眼睛深邃而暗淡,他的臉卻堆滿堅毅與滄桑。他,亞笙,曾經是這片大陸上最傑出的戰士。
他就那樣望著北方,望著馬爾沙城的方向,望著大冰山的方向。其實他的眼睛早已經看不到什麼東西了,隻能感覺到一些光亮而已。但他還能辨別出馬爾沙城的方位,因為他對那片土地是如此的熟悉。曾經,他的生命,他的信仰,他的一切都是為了那片紅色的土地而存在。但是,一切都改變了,連他自己都還沒能明白,他就站到了另一片大地上,成了馬爾沙永遠的敵人。他看著大冰山的方向,眼裏再一次閃出了火焰。大冰山就在馬爾沙城的中央,高聳入雲,神秘而神聖。然而,他對大冰山,有的隻是仇恨和哀怨。
雨中,亞笙笑著,又痛苦著。
十六年了,整整十六年了。那片紅色的大地依然還是那麼迷人,但是很多東西卻已經改變了,包括亞笙自己。
“我說過我會回來的,今天,我回來了!哈哈……哈哈……”亞笙仰頭對著北岸大叫著,那聲音似乎傳到了馬爾沙王國的每一個角落,也似乎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裏。這是戰爭的宣言,也是一種無奈的哭訴。整個世界都被這聲音震動了,連雷聲也變得溫順起來。整個大地隻有這聲音在響,一遍又一遍地響。
亞笙將劍插進腳下的岩石裏,發狂地揮舞著拳頭。大地為之動容,萬物也為之戰栗。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似乎在回味著什麼。突然,他猛然睜開那雙已經快瞎了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為了你,哪怕是毀滅這個王國,我也願意!為了你,毀滅整片大陸,我也願意!等著我,我回來了,給我最後的時間吧,我能做到的!”
就在這時候,他忽然感覺到了身後傳來的一絲涼意,他微偏了偏頭,清晰地聽見了背後的腳步聲。
一個陰影一樣的人走到他身邊低聲問:“將軍,你準備什麼時候進攻馬爾沙?明天嗎?”
亞笙沒有看那人,冷笑道:“那你認為該什麼時候進攻好呢?”
那人狠狠地瞪了他幾眼,放大聲音說:“我認為我們應該今晚渡河,明晚進攻月城,一年之內攻到馬爾沙城下。否則等馬爾沙人發現我們,他們作好了防備,我們就不容易攻打他們了。”
亞笙歎了口氣,仰頭說道:“不行,明天不行,過了明天,等兩天後再進攻。”
“為什麼?那樣我們很容易被發現的!你不是說馬爾沙人很精明嗎?我們不應該給敵人任何機會。”
“冥影,你知道明天是什麼日子嗎?”亞笙轉身麵對著那個人,緩緩說道。
“明天?”冥影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們馬爾沙人日子真多。”
亞笙突然不說了,長長地又歎了一口氣,抬頭繼續望著北岸。
“明天是什麼日子呢?”亞笙問自己。當然,他是知道的。“明天是火焰節。”火焰節是馬爾沙最重要的節日。因為馬爾沙這個詞在他們的語言裏是“燃燒的土地”的意思。馬爾沙人相信馬爾沙之所以是紅色的大地,就是被火燃燒過的緣故。因此每逢一年一度的火焰節,馬爾沙人都會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瘋狂地慶祝三天三夜,從馬爾沙曆的火紀第一日到火紀第三日。
亞笙率二十萬夜涼影子軍團到達馬爾沙河南岸的那一天是馬爾沙一千四百零六年,風紀最後一天——風紀第一百二十八日。
亞笙心裏很明白,下一個火焰節或許就是馬爾沙城的最後一個火焰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