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還當自己是仙人,就該插手這些事。”曦夜睥睨著琦均衍,驀地揮出冰劍,將蘺瞳從身後發起的攻擊化解。蘺瞳一下飛彈,亂撞在四下滾塌的岩石中。“若要管這些無趣之事,就最好不要讓多餘的人受牽連!”曦夜甩下一句話,黑發飄逸,身影即刻被洪湧的岩漿蓋沒。
琦均衍愣了一下,‘受牽連’……他似乎忽略了這個問題,這次出來,是因料到了寂川森林中,將有一場浩劫。這樣以來,反而將更多的人牽扯進來了嗎?“在昏想些什麼?”蘺瞳嬌音刺耳尖酸,從側麵一把打向琦君衍。
“偷襲嗎?”天剡如枝柯懸空而放,剛柔兼施,劃出異樣的光芒。“找死嗎?存心找死等到了馳魂闕琦君衍一定奉陪到底。隻是這兒就罷了,我還不想把這魂石徑捅破,讓魔界的任何一丁點兒氣息鑽入人間。”琦均衍說著,意念波動,天剡一麵擋開蘺瞳的攻擊,一麵如磁石般吸附墜落的岩石塊複原。
蘺瞳麵上蕩開春水般的妖笑,舐著血紅的手爪,道:“難怪姽漣讓我好好款待您,瞧您一直心存天下蒼生,嘿!當真任者無敵,蘺瞳我真是好仰慕宮主的作風。”琦均衍見他一副嬌弱嫵媚的模樣,像極了情竇初開的……少女,心中不由得軟了幾分。
“小妖,廢話忒多了。不怕咬著舌頭麼?”一時間紅光四起,琦均衍閉目禦氣,淩散的飛石倏地如被操控的玩偶,一齊歸位,粘在陡壁上,看似血痂。耳畔響起清脆的掌聲,蘺瞳蹜蹜走來,目光中嬌美豔香之味濃了幾許。
“宮主就不能對人家好一點嗎?”蘺瞳秋波一轉,婉言道,“剛才不是姽漣讓我來試探您的身手,不然我怎的與宮主適逢其會呢?”他說著,慵懶伸手,勾在琦均衍脖子上,嬌顏透紅,“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難怪那些叟老頭談虎色變哩!”
蘺瞳如蛇般的手從琦均衍脖子後反向纏去,剛恢複了安寂的魂石徑中,擠進的幾縷陽光投在尖爪上,折射出明豔的血光。雖感覺有些不對勁,蘺瞳仍是訕笑著在他耳邊呢喃道:“還真舍不得殺你,不過你還是必須……去死!”
指尖一轉,利爪當頭沒入琦均衍腦中。“失望……英雄難過美人關嗎?中了我的幻術,畢竟還是……”蘺瞳撫摸著他的臉,忽地從岩漿中傳了一陣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堂堂七尺男兒,你卻道自己是個女兒之身,羞也不羞!好好看看你那爛爪子刺的是什麼吧!”
蘺瞳大驚失色,低頭一看,那‘琦均衍’不過是披有白色衣裳的岩石堆。“琦、均、衍!竟敢如此作弄我,你等著!”麵上嬌色全退,蘺瞳挑眉怒斥,十指“咯咯”作響,與先前判若兩人。他看著琦均衍打開的那個漩渦——從魔界間隙中通往魔界魔庭馳魂闕的‘門’。
姽漣還真是料事如神,既然在魂石徑攔不住琦均衍,就讓他在魔界裏好好享受吧!隻是……多放進去了兩個人,得趕緊向姽漣彙報才好。他走進一個岩洞,跳進了一潭幽綠的漂浮著白骨的湖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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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黑魖魖的,空氣中流動著血腥的濕潤。眼前跌宕著圈圈點點的白光,螢火蟲一樣翩躚舞成一片漫天飄颻的蒲公英。然,灌入耳廓的風中,怨憐的泣聲不禁使人與獄下飽受天罰的厲鬼一起受罪,嘶號……
曦夜從岩漿上躍下,沒料到這裏麵別有一番洞天。肢體似乎輕了些許,他就像浮在水麵的冰,凘動著順流至下。這底下反倒比剛才那地兒炎熱,曦夜偶然瞟見上方再次降下一個人,白衣銀發,天剡如火。
是剛才那個人?凝神望去,琦均衍嘴角翕動,看口型竟是在說:“沾了魂石徑的岩漿,靈魂掉了一部分,人顯得那麼自在。小子,本宮主回頭再找你問話!”曦夜聽罷,發覺真氣遊走全身,非但不是丟了魂兒一般費勁兒,倒是流動得更加暢快。
“多謝。”他回話,目光中閃爍著冰藍的冷光,身體中像是多了一片空窾地域,可惜被莫名的鎖縫印住。他隻能感受到那東西的存在,卻無法釋懷。“這是哪兒,你打算幹什麼。”曦夜一字一頓地問琦均衍。
“這是魔界,不適合你們這些凡人前往,所以找到那人就快離開。”琦均衍禦氣飛開,將東西扔給那態度頗為冰冷的人,“把這神龕打開,它將帶你們去無浪崖找紹競。然後把信物給他,說改日我定當登門道歉。”琦均衍明知紹競不救林外之人,這次他還接二連三到讓他救林外之人,真是難為他了。
“等我找到黛煙羽再說這些。你還是先平定寂川森林戰亂之事,再管其他。”曦夜冷言,接過他仍來的東西一看,一個神龕,一塊燒餅。他突然記得那個吃燒餅的乞丐,或許她是無心的,總之是她把他們帶進了這場戰爭中。
想遠離喧囂,一起在熟悉的過去中沉沉睡去。哼,可笑的天命!注定洗不脫握住劍的手中,匿裹的血漬嗎?若天要站他,必揚劍相迎,‘護’到最終,或許天劫成灰之時,他也隻能說……
“恐怕現如今,你們一幹人等都與這戰事脫不了幹係。”琦均衍朗朗之聲傳來,曦夜一下回過神兒,怎的自從進入這兒,就覺得有恍惚隔世之感?“我先行一步,你自可沿著西北方向去找她,不過一定要快……她身上的毒應該會定期發作的。”琦均衍隱隱覺察到幾絲殺氣,緩緩拔出天剡劍,地上的劍影異樣狹長。
曦夜冰藍的瞳孔中掠過一絲濃濃的憂鬱。中毒……毒……她會絲……一時心煩,冰劍張揚肆意,雪銀的劍鋒殘情地在黑幕中架起‘殺’的咒念,浮動的白色怨靈波動起伏,蠢蠢欲動,卻顯得慌亂無章。
“你幹什麼!在這塊地上,你最好不要惹事!”曦夜沒有理會琦均衍的忠告,兀自朝西北方走去。黛煙羽她人在哪兒!若是那個臭女人說的是實話,此時羽不是還受著傷?隨便抓個魔徒來問問,應該還能得知更多的信息。
眼下除了怨靈白色的身影,再無其它。西北方……或許到那邊找到她時,已經隻剩下遺骸了。織珠異域中,才不會為了誰的死而傷心流淚。突然覺得空氣中意念的折動,斂神細覺,前方隱約透來紫色的幻光,羽!
曦夜向來從容的臉上竟也瞬間千變。冰劍開道,他身未動殺機已瀉出體外。兩三下衝過去時,惟見薄如虛構的水泡將黛煙羽裹在其中,表層上還粘有先前灼紅的岩漿。曦夜經脈變換,刹時將還未修複好的經脈放進深處。
冰劍衝脫手的章控,清影破空截去。眼前輕微爆來細碎的水花,他看者她藍發與水齊下,打碎的泡沫中灌入許久未觸的空氣,黛煙羽氣急喘息,幸而還未暈厥。
滯在空中的水漣倏然下滑,紫衣翻打而起,他看著她腳上幾道紅得滴血的傷痕,頓時心血逆流,灼痛入髓。再也……不要她在背著他受傷!
“黛煙羽!你快給我醒過來!”曦夜雙唇緊抿成線,冰花由劍尖次第綻出,接住飄落下來的紫色女子,他咳嗽幾聲,反手將她往回拉。她埋人他體內的心血、骨髓以及真氣,終於他自身的寒氣產生了排斥現象,該死……行動受影響了!
忽地手的另一端一沉,曦夜見黛煙羽筆直地往下方墜去,纖足下幾粒石子巋然不動,身騰起沙石攪天黃。微感不妙,他奪身上前,欲將她從黃沙中拉扯出來。“臭小子!幾日不見,你就這麼急著來送死?”曦夜去路被卷去的風沙攔斷,一個帶魌頭的男子,沙中而立。
“塵世心……哼!”曦夜老遠地睥睨著塵世心,一手握住冰帶,緩慢地拉動著黛煙羽。塵世心隻見白光罩眼,黃沙中劈出一道冰銀的光,洶洶殛來。這小子……內力有所提升,說不出的陰寒冰沁之意。“怎麼?不服了還是生氣拉?似乎上次交手時的傷還未好,竟有膽量來魔隙。”塵世心從沙石中躍起,沙潾刀上炫起一股黧黃風卷。
“魔界又如何?既然我來了,就不會因這是魔界而懼怕你。”曦夜說話間,抓住冰帶,又縮短了他與塵、羽兩人的距離。“蘺瞳那死人,讓他去迎接踏塵仙人,他卻生生弄了倆人下來,逗得那些鬼怪怨靈們一陣騷亂。”塵世心言辭婉和,刀鋒卻毫不遲疑地斬向曦夜。
“廢話多,放人!”曦夜狠言,聲音冰冷,隨著冰劍齊齊攻向塵世心。“雖你我同是負傷之人,可就憑這樣想再讓我流血,可沒……”塵世心頗為輕鬆,點足閃開,卻感冰寒之氣擦肩而過。“誰要傷你性命嗎?你自作多情!”曦夜放開冰帶,撲身而來,趁機一掌落在塵世心身上。
翻身躍上冰花,曦夜踏冰奔去,腳後的冰花被塵世心一一擊破。“小子耶,休想再和你那些朋友搗出什麼名堂!”塵世心可以轉換話題,想引起曦夜的注意。驀然停步,曦夜一劍揮嶄而去:“廢話多!”伸手上前拉住黛煙羽,由指尖傳來一陣冰涼。
羽……怎麼回事?她此時的體溫,和他體內的寒氣不相上下。難道是因為她體內的毒嗎?
“我若不多話,那你又怎會知曉南楓小姐下的什麼毒呢?”塵世心透過魌頭看著他倆,還能把他們劃在這場戰爭之外嗎?那臭乞丐,可是隨時提起他們,連姽漣、南楓小姐、和踏塵仙人都對他們感興趣……“什麼毒?要說你便說。”曦夜半抱著黛煙羽,調換真氣,隨時準備禦氣衝開神龕。
“這麼不客氣,難道你不怕我寧死不說?”塵世心侃侃道,“南楓小姐可是對那女子恨得牙癢癢,她下的毒,可非常人能解。”曦夜露出厭惡之色,若換在平時,他早轉身走開了,可這次……不行,羽的命,他對若裔的承諾,不能任由他的性子就這麼毀了。
“你說話向來如此麻煩?上官櫻瓏有你這種哥,真是比她戰姬的命還苦。”塵世心一聽,麵色全無,半晌自嘲道:“她若還認我當哥,那是她眼睛瞎,不會了,我倆早已割袍斷義了。”忽地話鋒一轉,“南楓小姐何時這麼多話,連在下的私事都說與你聽了。”
“言歸正傳,南楓小姐這毒理應早已深入血液了,據說這人是自願服毒的,還真是少見。”塵世心假裝擔憂,“這毒期限一到,恐怕你懷中女子不是沉睡到永遠,就是化為灰燼與天地同壽,也有可能是用的是那味夢眠跡銷丸,這可是小姐家傳秘籍,中毒之人三日之活。”
曦夜乍聽聞‘三日之活’,正欲追問,卻又聽塵世心說道:“這三日之中,中毒之人會倦怠不已,一覺醒來心如蟲噬,腿腳發麻,漸漸便會血液逆流,臉色煞白。或許……在死之前就將雙目失明,血從指尖出,直到血幹時,五髒六腑皆被啃噬殆盡。不小心讓屍體沾上丁點兒血,立即魂飛魄散……”
塵世心兀自解說,看著曦夜手心中亮起一簇銀光,倆人憑空蒸發在他視線中。“果然有法子出去,否則他斷然不會跟我扯那麼多話,很少遇到這類人了……”塵世心凝視著漆黑的空中,殘餘的白色煙影,宛如凘動的冰片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