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日上三杆時分,聚財穿戴整齊的從房內走出來,掃了眼早已恭候在門前跟雕像般一動不動的九名護衛,他眉眼高抬,仿著主子的樣子神氣十足地來到門前,在門口輕喚了聲:“少爺,這會兒起了麼?”

屋裏頭許久沒傳來動靜,他狐疑地扭頭環顧一眼黑鴉般的九人,問道:“少爺沒出門?”

“昨晚我們就一直在這裏候著。”為首的衛荊不卑不亢地回道。

聚財對他這個態度不甚滿意地剮了一眼,扭回頭立馬變成諂媚的嘴臉:“少爺,不早啦,趕路要緊,小的這就得罪啦。”

推開門,空蕩的房間鴉雀無聲。一張笑臉對上對麵大開著的窗戶,聚財整個人愣在當場,半秒後,諾大的客棧裏響徹而起淒厲的慘叫聲:“少爺!”

沉睡中的人似乎聽到了遠處這聲慘厲的聲音,黑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緊閉的兩眼緩緩睜開。睡意未退,眼珠隨意地轉動了一圈,柴垛,稻草,還有髒兮兮的牆壁,看到四麵陌生的場景,眼睛一點點的變大。

“喝!”他驚醒,彎弓的背猛地一打直。

背後幽幽傳來女孩子的聲音:“你終於醒了啊,大少爺。”

雙手被緊縛住,四腳也被固上,渾身不得動彈,低頭一瞥,再猛然側頭,撞的背後的人哎喲一聲,他緊張地吼道:“你是誰?怎麼敢和我綁在一塊!”

玉無暇哭笑不得的說:“還真是多虧您的福啊。您這棵大樹,大半晚上不睡覺自己跑出來,我運氣不好和你撞在一塊,就被您招來的風給順帶一卷,卷到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來了唄。”

聽得身後人冷嘲熱諷的話,適才回憶起昨夜的情況,登時慍氣衝衝地大吼道:“你這小叫花,竟敢跑到本少爺的寶車裏睡!我定要叫官人好生教訓你一頓。”

玉無暇聽他威脅自己的話不免好笑,好心的提醒他:“大少爺,您要把我拉去見官,也得等你手腳利索了來吧,咱倆現在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誰也動不了誰。”

這話在理,可心裏升騰而起的一肚子沒發出來倒給生生擋了回去,更是叫他心中怒火中燒,錦衣玉食已經到了窮奢極富的地步了,從未被人重語說過一句,這等下人不但和他綁在了一塊還無半分愧色,臉皮厚到令人發指的地步,他捺不住滿腔火氣,舌劍一出,脫口就是傷人的一句:“哼,下賤胚子。”

“哪裏哪裏,我的下賤怎比得上大少爺您的半分好色啊。”玉無暇聽他這番侮辱,按她早先脾氣定會加個不客氣的‘狗x的’,可一是死裏逃生後她就要謹慎了些,非緊要關頭決不把自己的壞脾氣顯露出來,二是這少爺的確很有來頭,敢帶著九名護衛一路上橫行霸道,絕非等閑。於是把罵人的話一改再改,這麼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句,不料還是把這暴躁的貴公子給激怒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本少爺花自己錢看自己的美人關你這寒窯出來的人半分幹係了?”尖酸刻薄的話聽得人牙齦發癢,他冷不丁再加了一句:“你多大?”

“虛歲十二,怎地?”玉無暇很不高興地悶哼道。

“嗔嗔嗔。”他虛瞥她身側一眼,無不惋惜的回道,“慘了,不但是個無鹽女,還是個太平公主。好色如本公子,也提不起半點興致來。”

二人毒舌度旗鼓相當,玉無暇被這話氣的險些背過氣去,她是薑國子女,薑國人無別的特點,最出名的一點,莫過於頗有愛美之風,舉國男女皆好神仙之風流優雅,傾國傾城之顏。簡而言之,就是薑國從老到小,沒哪一個不愛美的。

“哪裏。”玉無暇懷著想吃人的怒氣,從牙關裏生生擠出這句話來,“太平……。也是公主。”

他聞言不由一笑,找話正要接上,此刻,柴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屋外的陽光投射進來,地麵映出一個被拉長的黑影。

玉無暇正對柴門方向,一聲‘哦?’叫房內的緊張氣氛迅速攀升起來。

來者約摸三十出頭樣子,身形粗壯,個頭不高,滿身健碩的肌肉在陽光映照下泛著古銅色光澤,粗眉細眼,說不上好看,打量被捆在在柴垛中央的二人一眼,端著一碗米粥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