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樹.熊(1 / 2)

錦年十六年,南邊的桃花塢位處邊陲,人煙稀少,隔絕開了外界的消息,所有的人,都在一片安靜的環境裏繼續過著男耕女織的生活。另外三方,卻已是大亂。

“玉無暇,我爹爹說你取的這名字不好!”同村的男孩子伍喜狗鼻尖掛著綠蟲般一長一短的兩條鼻涕,睜大著天真的雙眼認真道。說完話,眼一閉,很用力地把鼻涕往回吸。

被喚作玉無暇的是一個長相普通,身材幹瘦的普通農家女娃。聽著喜狗的這一句話,不高興地一挑眉。大大的杏眼裏寫滿了鬱悶,一叉腰,衝他凶道:“死狗!什麼叫做‘你’取的?那是我爹取的!不好?那讓你那個屠夫爹給我取個玉如豬來配你這個我是狗好了!”

喜狗性子憨直,心裏隻知娘平日的的教導,不許欺負女孩子,拿她沒有辦法。卻又素來怕人凶他,這下被玉無暇一吼頓時懵了,心裏怕極。手腳反應的比腦子快,一溜煙地竄到樹上去,抱著大樹幹緊張兮兮地往下望她,好不委屈地解釋:“不是我說的,是我爹說的!”

玉無暇眼裏滋滋冒著火光,盯著他咬牙切齒凶道:“再說,小心下來被我打斷狗腿!”

喜狗被她的話嚇得渾身一哆嗦,索性又往上爬了幾寸。

玉無暇抬頭望了眼這蒼天大樹,隻覺得頭暈眼花,見此情景又氣又惱。氣的是連這平日裏莽憨的喜狗竟敢當著她的麵嘲笑自己引以為傲名字;惱的是她從小就怕樹。說來也好笑,平日裏出了名的桃花塢惡女——玉無暇,天不怕,地不怕,獨獨怕了這懼風畏火的弱樹。

她怕樹,尤其怕特別高的樹,每一次抬頭看它們,她都會手腳冰涼,有一種掉進冰窖,瞬間被凍結之感,其間心口又有萬箭穿心的痛覺,仿若自己的靈與肉被人給生生剝離了去般,疼痛萬分。她的秀才爹讀書頗多,不信鬼神。可是娘親卻擔心的要命,千方百計地找來算命先生給自己算命問個究竟。隻是他也參不透這其中深意,隻搖頭歎道:“業障,業障,怕是有一心魂留在了某棵仙樹了上吧。

看來自己的前世多半是被樹給害死的。

唉,好令人生氣!這小子,好死不死偏要爬到那麼高的地方去,也不怕一不小心摔下來!想到此時,忿忿一跺腳。

喜狗雖說性子憨直倒也不笨,眼見平日裏老是凶神惡煞的玉無暇奈他不得,心一下子踏實下來。眼珠子滴溜一轉,咧開嘴衝樹下的人兒笑笑:“玉無暇,玉有假!明明凶巴巴,卻說她無暇,名字取的真是假!假天鵝真蛤蟆,誰信就是睜眼瞎,睜眼瞎!”他這一笑,笑的很是舒暢,鼻涕忽地又鑽了出來。

這曲調一蹦一跳地繃進玉無暇的耳朵裏,登時令她五髒六腑都氣的快炸飛了。腦門氣血上湧,轟地一下子爆發了。怒眼豎眉,紅光乍現,破口就是大罵:“你他奶奶的的臭狗,死狗,爛狗!活該老娘生病躺在床上等死,我這回去了,看誰陪你挖狗日的血參,你就慢慢地在這鬼死林找一輩子吧!”

喜狗聽她說這話,一愣,一想到在榻上動彈不得的病母,被她這般咒罵,心裏氣極,想爭辯一番,緊抱樹的雙手一分神,突然之間鬆開來。“啊!”地一聲,他從樹上朝下直直墜來。

玉無暇的雙目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的渾圓,手飛快地伸出前去接他。喜狗那胖的跟球一樣的身材,照著這速度落下來,我的手多半是要廢了吧……玉無暇做出動作後腦子才清晰地想起這個問題。她無奈地想著。

突然,眼前忽地出現一兩點桃紅色的光斑似螢火蟲般驚掠而過,就那麼一瞬,喜狗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自己的手,跌進離自己不過一寸遠的草澤裏。土地鬆軟,撿回了他一條命。玉無暇忙蹲下去看他,膝蓋處的那一塊衣服已被擦破,露出來的那膚骨節高冒,有鮮血不斷湧出,腳裸也跌傷了,青紫一團,不一會兒便腫的老大。喜狗被嚇傻了,嗚咽兩聲後,哇地一聲,扯開嗓子放聲大哭。

玉無暇上前去扶他,喜狗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一手打在玉無暇帶著關心的手上,拍開她的手後,附帶怨恨地瞪著她,眼淚不止地從眼角順著臉頰往下跑。玉無暇被他瞪的一愣,看他慘兮兮的哭相,嘴角一撅,頭耷拉下來。心底裏的愧疚油然而生。暗想應是剛才的話把他嚇得怕了,才害他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到底是自己不對,於是放低姿態,悶聲嘟嚷道:“我會帶你出去的,當初答應你娘親陪你挖血參,我就會一直陪你到出去為止。還哭啥,我剛那些話是嚇你的,你別怕了。”

喜狗聽她說的這些信誓旦旦的話絲毫沒有好點,反而哭的愈加厲害了,鼻涕和眼淚止不住地在臉上鬼畫符。玉無暇老大不解地叉腰嚷起來:“哎!臭狗死狗笨狗,我都說這麼明白了,你還哭什麼哭?想把鬼死林的熊瞎子都給引過來嗎!”

喜狗睜著哭的紅腫的雙眼,指著玉無暇的鼻子狠狠罵道:“你這壞人!沒心沒肺!我才不要你管!我娘找你惹你了麼,你憑什麼罵我娘!你咒她,我也咒你,我咒你馬上遇到熊瞎子,被……”火氣上來,平日裏的傻牛變成了鬥牛,強著心將這輩子還沒說過的狠話一口氣說出來,可還沒來得及補上最關鍵的話,空寂死沉的鬼死林從不遠處傳來一聲猛獸的低吼,在林子間空空回蕩著,久久不絕。